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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他的腿绑着石膏,只能一瘸一拐跳在阮识面前,阮识一如既往的温柔看他,掌心里握着一颗打卷飘着奶香的软糖,磨砂的纸质包着,被阮识修长的手指慢慢撕开,然后喂到他的嘴里。

齿间轻轻一咬,爆浆的草莓果酱混着牛奶醇香溢在口腔,他想上前抱住阮识,却只见周围的一切突地变了,阮识的身影变得透明几乎不见,嫩绿鲜草生长的院子猛然变成破败的一片,残缺的石头缝里爆出尘灰,在角落的石砖里流出鲜红的血迹,沿着夏寻的脚一直追赶。

他想跑,人却像被空气中出现的无数只手紧紧缠绕,从他的背后挪到脖子,掐住他的咽喉、捂住他的口鼻、阻断他的呼吸。

夏寻惊恐地站在原地,眼眶夺出汹涌的泪,他看见妈妈死前的那张脸,血肉模糊的身体躺在脚下,七窍流血阴森的看着他,质问他为什么不帮自己报仇。她被夏永昆和阮菁拖走,被轻蔑下贱的眼神无视,没有人来救他。

他的眼前一黑,身体坠入无尽的深渊,不断在下沉坠落,凛风刮烂他的衣服,碎石划破他的皮肤。失重的感觉一直在延续,血腥味蔓延在鼻腔,他快要死了。

他想。

下坠到谷底的最后一刻,夏寻睁开了眼,他以为自己会粉身碎骨,死后就留着残缺的尸块在这儿,慢慢腐烂,溶入泥土,与阳光抗衡,与邪恶共生。

但是阮识接住了他。

他穿着高中校服蹲在夏寻身边,笑起来眸子里像装满了星星,璀璨、夺目,耀眼的想要让人落下一吻。他们身处在朦胧如仙境一样的地方,散发着三月的桃花清香,阮识牵着他,踩在软绵绵的云朵里,越接近越温暖。

夏寻的眼皮很重,很久才从梦里醒过来,他的睫毛沾满了泪珠,睁开的时候还抖落了几滴。阮识用纸巾轻轻擦拭,盯着他通红的眼眶缓缓开口,“做噩梦了吗?”

“没有。”夏寻的声音透着哽咽,他抓住阮识的手腕轻轻放在床上,侧着身解释,“是一个很好的梦。”

“那为什么哭了?”

夏寻看着他,没有回答。而是拖着浑身乏力的身体坐了起来,从卧室的小阳台向外看去,春末夏初的五月,延伸到阳台一串一串白色的花,生长在那颗老槐树上。

他回答了一个和阮识刚才问题完全不相干的答案,“下个月我十八岁了。”

阮识没有回应,他走到了阳台上站着,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捻着一朵小白花,露出的侧脸蕴藏着不愿向人摊开的情绪。

日落黄昏的橙色光晕落在阮识身上,烟头燃起的星光在他的动作里变得忽暗忽明,胸膛起伏的呼吸里加快了湮灭速度,微风裹杂着的烟雾萦绕在他侧脸,夏寻在身后抱住了他。

夏寻顺着阮识的手腕用指尖向前滑去,嘴唇贴在他的耳侧,亲昵的像是在耳鬓厮磨。

“霍桐帮你在会见室的桌下藏了一个监听器,对吗?”

阮识拿着烟的手一顿,却也没否认,而是由着夏寻把他的手掌反过来,从上而下的扣住十指,贴在骨头上的紧密疼痛,彼此仿佛都感觉不到。

“你一定是很信任他才会让他帮你,不像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夏寻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一声,酸涩地紧闭上眼,从眼角偷偷溜出的一滴却还是藏进了阮识的侧颈,滚烫蒸发,“哥哥,我用我最后的信誉说句话。”

“你自由了。”

耳旁吐出的湿热气息久久没有散去,指尖的烟也不知何时掉落在了阳台的地砖上,在夏寻离开的短短几分钟里,阮识所有退潮的情绪犹如波涛骇浪般的涌了上来,他保持不了沉默。在接近傍晚时下起的小雨里,阮识蹲坐在地上,任由雨水轻绵的落在脸上,和模糊视线的泪水一起啪嗒落下。

夏寻没有回公寓,也不再和他联系。

阮菁的案子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犯人翻供,得以让阮菁逃过一劫,依旧是之前的十年,慢慢在牢里消耗。

夏寻成年那天,阮识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下打开手机界面,视线停留在夏寻许久未联系的手机号码上,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生日快乐。】

阮识想,夏寻应该是收不到的。

因为从他们在夏宅分开的那天起,这个号码就再也打不通了。

阮识大学毕业之后如愿地进了一家宠物医院工作。

说来也怪,他上高中的时候成绩并不算特别好,到了大学针对所学的宠物专业倒是科科优秀。

公寓他没继续再住下去,在夏寻消失的第二年他就搬走了,即使姚洲中途见过他一面,说是夏寻把这公寓留给了他。

阮识在这所宠物医院实习直到转正,他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面积还是和他以前在城南的房子差不多大。

四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家里依旧只有他,蛋黄和蛋白。

阮识今天值晚班,上班时间还要到下午一点,霍桐早早地就在楼下等他,说要带他一起吃午饭。

“学长,我说了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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