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临走前从断得长短不一的珠帘里瞧见他将宋雪云的右手贴在脸颊上,时不时轻轻啄吻,也不言语,只沉默着望着她。
都说太子暴戾无情,待宋雪云倒是一等一的好,朝臣因无嗣一事催促数次都被他打了回去,至今东宫还是只有一位女主人。
太子对她的视线毫无察觉,继续和宋雪云痴缠。
楚袖挪开视线时,他正好抬手去抚摸宋雪云凌乱的鬓发,宽大的袖摆因与衾被摩擦而滑落几分,露出了一截手臂。
肤色算不得白皙,但肌肉紧实,最抓人的莫过于其上的道道伤痕,有的已然结疤,有的却还在渗血。
莫说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了,便是东宫中的一个普通仆役,身上都不见得会有这样的伤痕。
谁也不曾想到,只不过是无意的一瞥,竟让她见到如此一幕。
怕被太子察觉,她很快移了视线,却将此事记在了心中,打算什么时候借着秦韵柳的渠道将消息送出去。
初年带着她离了东宫,一路上撞见几名宫女太监,都是一打眼瞧见她们身上的太医署服饰便低头收声快步离去,倒显得她们像什么瘟神一般。
好在两人都不是计较这些的人,除却赶路全然不分心神在此。
因着今上身子骨弱,太医署在宫中的位置举足轻重。
原本的小院一扩再扩,最终将旁边一处年久失修的宫殿吞并,修缮成了如今气势恢宏堪比一宫的太医署。
楚袖自打进了宫就被秦韵柳带去了东宫,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到这太医署来。
离得远些就瞧见金砖碧瓦琉璃柱的宫殿,正门后置着一鼎香炉,其中燃着数道线香,升起袅袅烟气。
不像药馆医署,倒像个庙宇道观。
她腹诽几分,随即跟在初年后踏过了寸高的门槛。
太医署里人来来往往,大部分都不言语,只匆匆行路,少部分则会往这边看一眼,和她们搭话的就更少了,只有一个青衣小童。
“初年姐姐,秦女官派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呢,且跟我来吧。”
那小童倒真是一副道童打扮,走在前头也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怕楚袖不清楚情况闹了笑话,初年便小声地与她介绍:“这是太医署郑医正的小孙子,今年才五岁,在这里做学徒已经满半年了。”
“不过他一般不跟着郑医正做事,倒是常常来帮秦女官。”
太医署里只有一位秦韵柳是女官,医女们也都在她手底下办事,而其余的男学徒则是分给了年轻些的太医来带。
按理说,郑医正的孙子在太医署也算是个香饽饽,大家都该抢着要他才是,但无奈他认准了秦韵柳,旁人怎么劝说也没法,只能任他去了。
总归他还年幼,学的都是些基本功,在哪里学都是一样的。
“所以,是说这小童不能惹?”
“倒也不是,是要你以平常心待他。但也别太过看轻,这孩子与他爷爷一样,天赋异禀,小小年纪比许多老资历的学徒都厉害,有时连我也比不上他呢。” 初年如此说着,语气里便不由得有些失落。
楚袖一听就知她八成又想多了,连忙安慰道:“初年姐姐也不差的,这般年岁就在宫里做了正式的医女,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呢。”
某种意义上,楚袖这话说的也没错。
太医署扩张后广招学徒,张榜时闹得轰轰烈烈,到最后招来的人也不过寥寥五十几人,更别说入宫后筛选了大批,到最后十不存一。
能在这般激烈的竞争中胜出,初年自然也算不得什么普通人。
“就你嘴甜。”初年微瞪了她一眼,倒是不再说话了。
小童带着她们左转右拐,最后停在了一处木门外,门上未有匾额,只在两边廊柱上挂了牌子,左边那块写着“阎王莫进”,右边写着的则是“小鬼回头”。
也不知是什么人写的,倒是与外头那些仙风道骨的名字相去甚远,想来也是个有趣的人物。
小童上前叩门,只叩得一响就听见里头传出如杀猪一般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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