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粗布单衣裹着高大的身躯,笔直的长腿收进皮靴里?。黑色披风上?的貂裘领子被积雪打湿,不再柔软。不束不扎的长发也沾了些水汽。
一阵夹杂着碎雪的寒风吹过,扬起他的披风衣摆。
与这热闹的尘世街市,他带着格格不入的野性一步步走来。
前一刻热闹的街市瞬间安静下来,路人皆停下脚步,悄声快步退到道?路两?侧,路边的摊贩恨不得将推车再往后退一退,就连已经站在墙边的人也不由自主再后退直到脊背抵在墙壁。孩童被大人揪着后衣领拉到路边,不过这倒是?多此一举,即使没有?爹娘的提醒,烂漫的孩童们早已惧畏地躲到角落。
亓山狼对这些人的异常熟视无睹,漠然穿过长街。
从他开?始接触人类,这些人类就惧怕他、躲着他,纵使他什么也没对他们做过。不怕他的人是?稀奇的极少数。他早就习惯了,也不再在意。
在亓山的时候,默契地没人去打扰亓山狼。可是?当亓山狼走下亓山,消息立刻就会传到各个地方。他实在太显眼,只要?他离开?亓山,行踪天下知。
当亓山狼走过,早市里?那些屏息的人仿佛才敢喘息一样活了过来。
亓山狼沿着早市的长街还没有?走到尽头,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一路小跑追上?去,也不敢站在人前拦路。只弯着腰跟着身侧,说:“大将军,小的是?赵府的,我们家老爷邀您进府小坐。”
亓山狼脚步不停,不想理会。
另一个小厮补充:“府上?六公子马上?要?娶妻办婚宴,我们家老爷想请您过府。本来他老人家是?想亲自来请您,可他年岁大了一时追不上?来……”
两?个人喋喋不休,亓山狼一句也没听。可亓山狼认识他们两?个,纵使没去听他们呱呱些什么废话,大概也知道?他们是?要?请他去赵府。
亓山狼脚步未有?一丝停顿,继续往前走。
马蹄声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忽然拦路在前面。老人家看见?亓山狼立刻露个笑脸,高兴自己?抄小路追上?来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亓国上?一任的大将军,赵兴安。
英雄不仅迟暮,还发福。赵兴安将肥胖的身躯费力从马背挪下来,朝亓山狼走过来。可雪天路滑,他刚迈出一步,脚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两?个小厮赶忙小跑着去搀扶。赵兴安费力地起来,笑呵呵地朝亓山狼过来,直接抱住亓山狼的胳膊,笑道?:“一回京就躲在亓山,今儿?个好不容易被我抓住了!走走走,快跟我走!”
亓山狼低头看向?赵兴安,他漠然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嫌弃。
赵兴安用力地拽亓山狼跟他走,亓山狼纹丝不动低头看他。
不怕亓山狼的人是?稀奇的极少数。面前这个麻烦的糟老头子就是?其中之一。
亓山狼拎着赵兴安的后衣领,将人提溜起来,放在马背上?。他跟在马侧,去了赵府。
不受欢迎的半狼人离去,早市彻底恢复了热闹,又成了人间热情美好的太平盛世。
施云琳心里?不安,睡得不踏实,断断续续地睡了醒醒了睡,后来退了烧才睡沉些。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半下午。
耳畔有?滴滴答答的水声,施云琳转眼望过去,看见?坐在身边的施砚年正在拧帕子。
施砚年立刻发现施云琳醒了。
“水声把你吵醒了?”他一边温声询问,一边替换了施云琳额上?的帕子,“已经不烧了。”
施云琳慢慢扯出一个柔柔的笑容来。直到现在,一想到大皇兄活了下来,她心里?都是?不真切的欢喜。
可施砚年心里?没有?半分欢喜。他难掩眼底的焦虑,低声问:“云琳,我去见?你,是?不是?给你带去了麻烦?”
在施云琳睡着的时候,施砚年想了很多,他最怕是?他的出现他对施云琳说的那些话,反倒将她扯进不好的境地。
“没有?呀。”施云琳微笑着,“能再见?哥哥我很高兴。只是?不小心染了风寒,山上?冷又没什么药,亓山狼就把我送回来了。”
施砚年张了张嘴,心里?针扎一样地刺痛,他却只能忍痛问:“他对你好吗?”
“好。”施云琳柔笑着轻轻点头,“他对我很好的。”
她不会告诉家人,就在昨天自己?差点被亓山狼掐死。
“那就好。”施砚年仓皇地别开?眼。他怕再望着施云琳,忍不住眼底的湿。他几乎已经忍到了极限。她说那个男人对她好,一时之间施砚年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不该欢喜。
房门?被推开?,沈檀溪走进来,道?:“砚年,我来照顾云琳吧。”
施砚年垂眼压下眼底的情绪,温声道?:“不用,我照顾她就好。”
沈檀溪摇头:“母亲让我来替你。”
施砚年抬眼,与沈檀溪对视。有?些话不必言尽,施砚年便明白他不方便再单独留在施云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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