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
我弟说:“妈,你莫骂他。是我找的他。”他去拉我妈。
我妈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恨不得把我弟掀翻了去:“你莫喊我妈!”她眼中闪着红光,就像我爸附体:“你们两个一天安生日子没让我过过。你们回家干什么?回来干什么。不回来还没得这些事,我不晓得就不晓得。最好以后都莫回来!我不晓得就死了就算了,随便你们两个怎么搞。反正被人戳脊梁骨的话我也听不到了。我说你爸这几天睡瞌睡一点鼾都不打,他是有想法的哩,他都晓得,他都晓得!他人是动不了了,心里其实什么都晓得!他才跟我提醒。你们两个畜生,我白生你们了。”说完她就在屋里找东西,很快找到根撑衣杆,挥起来就朝我哥身上打。
我哥继续不语。
肉棍相接的闷声很沉,我哥摊着让她打。我妈边打边骂:“你个畜生!害了人家姑娘又害人,最后害到自己亲兄弟身上了!生你就是还债!我打死你,你爸要是还能动,你今天还活的成吗?”
我弟过来要拦,我妈迎面又是一巴掌:“陈熙!你给我旁边站到。你要拦我,我等会儿就去买农药。”但这话对我弟这种疯狗好像没用。我弟任我妈打,就是不松手。他脸上马上见青见红。
我哥坐起来穿了条裤子:“弟,你莫拦妈。我是该打。”他竟然笑起来。他下床跪到我妈面前,一身肌肉松弛下来,满身汗,仰头看我妈和我弟的脸:“妈,你打我吧。是我的错。”
我弟咬牙踢了他一脚:“陈进,你就这么贱。你不是从小恨妈偏心?你还让她打?再讲这个事……”话没说完,我哥一把抽过我妈手里的棍子朝他身上就是一棒:“这是我跟爸妈之间的事。你小就莫插嘴。”
我弟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第二天,我哥的腿脚肿得几乎没法走路。他躺回自己楼下的铺盖卷里,一声不哼,迷迷瞪瞪养伤。我弟吃饭的时候从旁边路过,把碗摆到他脸边:“你犟什么犟。想当英雄?我看你是个狗熊。”又把筷子甩到我哥脸上:“你以为妈是那种想喝农药的人?爸还没死。她死不成。”
我哥嘴巴干得能揭皮。他眉头皱起来,只闭着眼什么都没说。我弟准备踢他一脚,但又收回去了。我哥现在浑身没一块好皮,再踢怕是要疼死。
中午我妈果然回来了。她甚至还带着笑。手上提了点年货,都是往年屋里会做的那几样菜,跟我哥说话的口气很好:“老大,我上午去医院问了,他们讲罗山上有个医院可以治你这种病。就是要住院。你不是今年赚了点钱,我再跟你贴点,过完年我们一起去看一下。”
我哥睁眼看她,没做声。
我妈脸色一变,以为他是不愿:“陈进,你这个事搞得全家都不安宁。你弟弟能考上大学,还能当干部,他人肯定是没问题的,是正常的。……你跟个女人一样,这不正常。你看看你几大的个子,干事也有劲,跟电视里的那种化妆的男的是不一样的,你肯定不是天生的。肯定是在哪里被传染了,脑壳里出了点问题,去住院看看也好。不然真的以后就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了。”
我哥看了她一会儿,笑:“妈,好。”
17
过年的几天在欲盖弥彰中平静滑过。
初三,我妈卷了几件衣物塞进包里,提着我哥紧赶慢赶去罗山上给他看病。
罗山光秃如往昔。除了杂树堆中耸立出一栋白色的建筑。门可罗雀。
进了大门,我妈揪住我哥肩上的衣服,找到个门洞伸头就问:“医生,看精神病到哪儿挂号?”
医生正戴着个头灯给人看眼,瞟一眼:“是什么问题?跟哪个看?睁眼。”我妈赶紧说:“他他他,您看看,也不结婚也不谈朋友的,还跟……男人搞到一起,到底是什么问题。”我哥伤没好,面色苍白,紧闭唇舌没说话。
医生又看看病人另一只眼:“就这个问题?有没得别的表现?眼睛莫闭,再睁大点。”我妈把我哥再推进去一点,走到医生旁边,声音小了些:“他跟……男的做那种事,你看看是不是脑壳里哪里出了问题?他以前一直都很正常的。还谈过几次朋友的。”医生瞟了眼我哥,灯乱闪到我哥脸上。又回头继续检查:“这个要检查了再说。莫乱看,保持平视。”我妈脸上悻悻:“哦,要先检查啊。到哪里挂号?”医生把头灯关了,说:“只要最近看得清楚些了,就没什么大问题,我跟再你开点药。”又转头:“哦,检查啊,你先挂号,出去外头窗口上先挂个号。”我妈忙不迭地笑:“好,好,好。”就把跟个木头桩子的我哥推出门。
走出去,我弟抱臂站门口一直看着没说话。二人擦身而过,四目相对,视线交锋,飘若鸿毛,沉如千斤。
挂完号回来,医生出去了。我妈我哥站着等了一会儿。过了好久医生从外头进来,不知从哪里抄来的笑容消下去:“号挂了?具体是什么问题?讲一下。”我妈又重复了一遍。医生皱眉看了我哥几圈:“你以前确定是谈过几个朋友?”
我哥没做声,我妈拍了他一大巴掌:“医生问你呢?聋了?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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