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傍晚的大学校门,正处于香火鼎盛的巅峰时段,周末尤甚。许多对本校的恋人进进出出之外,校门外亦驻扎了为数不少的青年男女痴心守候另一半的出现。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中,人们本不会对自己恋人以外的人投以太多的注意,然而此刻,等待在校门口的某株人形莲花身上仍是聚集了过多的注目。自六点五十分便出现在校门的韩缜垂头站在容易让人找到的位置,最想做的事情却是用书包把自己的脑袋套起来。对于自己提议在校门会合一事,更是充满了悔不当初的懊悔情绪。熙熙攘攘的校门内外,目光一接触到他便呈憋笑状态的同校同学们姑且不论,周围一样在等人的校外人士更令他如坐针毡。这些人等人之余还不忘互通有无、联络感情,交头接耳地传递着不知第几手的马路消息。不时有几根食指戳向他的脊梁骨,伴随着“告白”“情诗”“百合花”“就是他”等等窃语,让他独享“千夫所指”的特级待遇之外,更生出想当一只鸵鸟的迫切愿望。呜呜,他可是祟尚无神论、相信科学的好学生啊。为什么现在只想和东西南北天上地下各种神仙大拜拜,好求他们把自己变不见?惟一可堪告慰的应该是流言不管怎么传也不会离谱哪里去吧。反正真相已经比一切剧本更具戏剧性,再天才的莎士比亚也创造不出比他的切身经历更夸张的剧情来了。将身子往角落缩过去,韩缜的头在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向他行注目礼的同时贴到胸前,留下后脑勺供人欣赏。或许,他真的不应该答应滕欢学姐的要求,和她一起去看那个什么马放假的电影。等滕欢学姐来了,告诉她自己不想去看好了。暗暗握紧拳头的少年下定决定想着,却在耳畔传来银铃般的叫声时吓退一步,瞪圆了星眸,当然也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不远处飞奔而来的雪白倩影第一时间占据住他整个视野,灵动玲珑的身姿令人不由联想起古人“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形容,宽大的裙飞舞成一幅绝美的剪影,在他眼眸中嵌入等若永恒的面画,脑海中不期然浮起好友陈少晖对他说过的话。“兵器谱中有‘刀似猛虎、剑如飞风、枪似游龙、棍如疯魔’之说,李滕欢,就是丈二红樱。枪势一出,便绵绵不绝,如水银泻地,见血方休,即如飞马行空,使人捉摸不定,又如燎原之火,让人无还手之力”有新闻系头号种子选手之称的少年拍着他的肩膀,无比同情地说出结论:“看她追你的攻势就知道她的厉害啦,兄弟,请多多保重。”对于校内将学生会八名女生比做各种兵器的说法,他直到此刻,才深感心有戚戚焉。枪似游龙,可是为何她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中,既没有生死相许的狂炽,亦无全心投入的热烈,反而像是漫不经心的游戏?模糊的想法一闪而过,已近到身前的女子的笑容攻势依然令他无招架之力,心中的念头也没有成形的机会。“阿缜你来啦。”白色细带凉鞋在距他的脚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显然精心打扮过的女子饱含期待的杏瞳闪着喜悦,笑语盈盈“现在是六点五十八分,我可没有迟到喔。咱们走吧。”层层叠叠的裙摆在他身前卷起一重重白色的浪花,细细的幽香透过微凉的空气传入韩缜的呼吸中,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了“约会”这个词汇所包含的意义,又倒退了一步,张口结舌:“等、等一下。”李滕欢旋住脚跟,看着自己的裙摆散开如一把蓬伞,拍打上他浅蓝色牛仔裤,令他不自在地再退一步,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呵呵,要不要告诉阿缜,他再退就要撞到花坛了呢?她想了一下,坏心地保持沉默,等着看他能掰出什么问题。韩缜张了张嘴,对上她似是温柔多情的眼波,大脑一片空白,呈死机状态,哪还找得出像样的借口,倒是两颊马上达到燃点,火势旺得差点将身后的植物烘烤成焦炭。嗯,看来她真的很会欺负人呢。李滕欢暗忖,调了调背包的肩带,见他支支吾吾道不出个所以然的窘态,嫣然一笑,催道:“不要这个那个啦,再不走电影都开场了,快走吧。”她可不是天≈ap;ap;x5929;≈ap;ap;x90fd;这么好心帮人搭下台阶的。不过校门口生人多,韩缜脸皮又明显太嫩,再想逗他,也还是要换个时间地点才合适。韩缜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去在意旁人的目光,然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正视着李滕欢,道:“学、学姐、我”李滕欢笑容可掬,变魔术般手上多出两张票,晃到他的面前来,话语中充满了对他的信任“我八百年就买好票了。阿缜,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心意的,对不对?”呃,就这样拒绝别人的心意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呀。尤其若是先答应了人家,又临时反悔的话,可就太过分了。从幼儿园起就是听话学生的乖宝宝马上吞下嘴边的话,怯懦道:“是、是啊。”李滕欢眨眨大眼睛,藏好得逞的笑意“那咱们可以走了吗y这可是一部很受欢迎的老片呢,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韩缜搔了搔头,无比苦恼于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李滕欢笑睨他一眼,见他傻愣愣的仍是不太甘愿的样子,干脆一把拖起他的手,强拉了他去。≈35273;到掌中的手指瞬间僵硬成钢条,她偷笑着回眸望一眼被雷打到的少年,心情好得想吹一吹口哨。啊,原来欺负人可以得到这样爽的快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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