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镇岳宫起,于睿讲述的那些“往事”就不断在谢云流脑海中复盘,他从最初的震惊与不可置信,再到如今随着练剑一遍又一遍反刍,终于想通:那的确是他会做出来的混账事儿。
好友有难,他必然会出手;身份泄露也必然会选择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给纯阳带来麻烦;之后又误会师父师弟放弃了他,崩溃之下,心灰意冷远遁也理所当然,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走到如今这般境地,不过是一步接着一步,重重因由推动的结果。
误会也好,心结也罢,乃至其他什么他不知晓的原因——既定事实已经造成,不是他逃避就能视而不见的。
可谢云流不知该如何面对李忘生。
按照于睿所言,他及冠后便发生了那件事,所以眼前的李忘生曾亲身经历过那一切,难怪今日刚睁开眼时,会用那样的目光看向他——在师弟看来,他们的确是久别重逢,一觉醒来,不负责任的大师兄忽然出现在了床榻边。
如今又得知他们分别不止区区几年,而是几十年——忘生会如何看他?
镇岳宫中那两个没见过面的“师弟”看向他时陌生又复杂的神色,以及上官博玉不复过去亲热的模样,无一不在说明,他的离去已对亲近之人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那么李忘生呢?
胡思乱想无法排遣心中烦闷,师弟回来后一言不发进屋静坐的举动也让他无地自容。谢云流只能一遍遍以练剑来涤荡心神,以求道解惑,见性明心。
然而剑越练越累,心也越练越乱。谢云流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李忘生,李忘生却已主动来找他,还在他面前掉了眼泪。
谢云流彻底慌了神。
从小到大,谢云流就没见李忘生哭过几回,他这师弟素来独立自主,除了刚随师父修行时因想家掉过几滴泪外,谢云流从未见他哭过。
如今对方却如此直白对他说“心里难受”,可见是真的难过了。
——我真是混蛋啊!
——做出那些事的明明是我,如今却还要厚着脸皮等师弟来哄不成?
谢云流闭了闭眼,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揽住师弟的肩背将人压入自己怀中:“忘生,你、你恨我吗?”
“……”李忘生瞳孔微颤,片刻后才低声道:“不重要了。”
这就是恨过了。
谢云流的心重重一沉,慌忙询问:“怎么就不重要了?”
“师兄。”李忘生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我如今的境况,再说这些毫无意义,毕竟事情都过去了,师兄何必在意——”
“没过去!”谢云流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我不记得那些,但你记得。忘生,你同我说说那件事吧,我想知道细节,想知道——我究竟能混蛋到什么程度。”
“……”
李忘生微垂双眼看向对方攥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一如记忆中那般炽热,此刻却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练剑之故,还是情绪不稳所致。
但这这样的温暖对他而言,也已是七年不曾感受过的了。
艰难克制着反手抓紧对方的冲动,李忘生强行压下心底不合时宜的酸涩,终是开口应道:
“……好。”
他抬手摸摸谢云流汗湿的衣衫,几不可闻一叹:“师兄,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夜深风凉,我们先进屋,你得洗个澡换身衣服。”
谢云流此刻哪有心情盥洗换衣?但看着师弟沉静的面容,拒绝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只能任由李忘生将他拉入屋中,跟他一起搬来浴桶,烧水清洗。
全程心不在焉的清洗完毕,又换了干净的衣衫,两人便重新挤在早晨醒来的床榻上。
与那时旖旎却尴尬的情状相比,此刻两人坐在一处,却都是神情严肃,甚至隐隐透出几分拘束来。
于睿白日所言仍在耳边:为尽早恢复内力,他二人选择了以双修之法调理内息。虽然双修有多种方式,但需要赤身裸体的显然只有那一种方法:道侣间的性命双修。
然而在谢云流的记忆中,他与师弟虽然亲厚,却一直都是单纯的师兄弟,结果一觉醒来,师弟突然变成了能双修的道侣,他、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而李忘生亦同样心绪不宁。
好在一旦讲起往事,这份尴尬就被逐渐抛于脑后,两人一个认真说,一个仔细听,倒是渐渐都放松下来。
李忘生讲故事的能力一般,语气平淡,用词简单,但毕竟是亲身经历过的往事,谈及之时难免带出些个人情绪。
而谢云流也终于知道了“不久之后”发生的种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难免生出几分自厌来:
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待那段往事,唯有“荒唐”二字可以概括。
最荒唐的是,他们两人竟真因为这种原因,分别了数十年。
相比起他,李忘生的情绪反倒逐渐平稳下来,讲述的过程犹如一场自我疗愈,他将当年种种尽数告知给了想要告知的人,师兄也终于能安静地听他诉说实情,而非记忆中那般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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