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呀。”又坐正了,人也拘谨起来。
仿佛给视频那头的人不是他的父母,而是植培所的领导,学校德高望重的导师。
温遇旬手指动了动,接起来,冲着镜头不轻不重地叫了声。
“爸。”
屏幕上只有温远一个人,他先应了温遇旬,两个人没说几句,温远又问:“小榆呢?”
温远那边估计信号很差画面一帧一帧地跳,声音传过来掺着噼里啪啦的失真电流声,折磨耳蜗,折磨心脏。
明明转小半个圈就能让镜头拍到沈榆,温遇旬却面色沉静地对他爸说:“去倒水喝了,刚坐回来。”
说罢,转头盯了沈榆一瞬,才将镜头转向他。
沈榆没来得及琢磨温遇旬干什么撒谎,对着屏幕抬手:“温叔叔,新年快乐。”
温远看到他,笑容更深,眼角的纹路如慈祥的沟壑,也对他说新年快乐,“小榆,叔叔给你包了个大红包,用微信给你转了。”
温遇旬在一边问:“你什么时候给他转了?”
温远对着沈榆的脸说:“过一会儿转,过你哥的账户啊。”
“……”
好似不够,温远又道:“让温遇旬也给你包一个大的,他年底奖金可多,过年我们好好敲他竹杠。”
“……”
沈榆适才的拘束让温远两句玩笑化解,乐不可支地看热闹,这时,温远清了清嗓子,眼珠偷摸地往旁边转了一圈。
“你妈妈刚刚在旁边也和我说,今年没回去过年,红包要给小榆包个大的。”
温远话音刚落,镜头就不知为何晃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手机磕到桌上传来的爆破杂音。
以及——“胡说什么呀你?”
此声透露着距离,又刻意压低,沈榆没太听清,但怎么想也是岑漫摇在温远旁边,将他们所有的对话都听了去。
沈榆有点尴尬,更有些紧张,“温叔叔,我妈呢?”
话题得以像温远设想的那样延续,他赶忙转过头,声音里带着笑对着另一边说:“小榆找你呢。”
镜头转瞬间黑了,被人倒扣在桌上,过了一阵悉索,放被人拿起来。
岑漫摇的脸在屏幕中展出来,脸上有和沈榆一样不自然。
她坐在椅子上,大约是在勘测基地临时搭建的补给站点,地上并排放着两个深绿色的睡袋,边上还有几个空的水瓶和饼干包装袋。
沈榆看过一眼就撇开,想起从酒店叫的年夜饭他还嫌烫。
朝夕相处十几二十年的母子隔着一道屏幕相见,竟然无语凝咽,相看却不是泪眼。
“妈,”最终还是沈榆先出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岑漫摇也说,可能是信号不好的缘故,沈榆无缘无故从岑漫摇的声音里听出哽咽般的卡顿。
两人说完这句就没什么好说了,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岑漫摇断断续续开口:“这里……信号……不是很好,没什么事就先这样吧。”
“嗯。”沈榆点了下头,也不知道妈妈能不能听到。
视频里的女人不似平时精致,粉黛未施,头发有些乱。沈榆见着都觉得陌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岑漫摇的了解也并不太多。
妈妈该是什么样的呢?
五岁,岑漫摇不让沈榆跟着父亲学戏曲,天天在他面前说“爸爸好吵,小榆不要过去”。
十岁,沈珏的病初显端倪,沈榆天天哭,岑漫摇在厨房里盯着锅里正在熬煮的中药,嘴上说着麻烦,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开心。
十二岁,岑漫摇不让沈榆在那个街边的娃娃机投入冤枉钱,但最后给他买了以往不允许沈榆吃的、路边的烤肠。
十三岁,沈珏去世,岑漫摇如同摆脱家庭的束缚一般,来到首都发展起自己的事业,沈榆眼看她了解更多化妆品的种类,脸上和眼里都有了光彩。
妈妈原来是这样漂亮的,为什么以前不注重打扮呢。
或许也不是不注重。
十八岁,沈榆篡改岑漫摇给他填好的高考志愿,家里日日气压沉重,岑漫摇见他没有好脸,为他做的早饭却没缺一天。
还是十八岁,沈榆在得知母亲有了新的恋爱对象后,在不知道对方是温远之前,真心实意地为母亲开心过好几个日夜。
关于岑漫摇,他居然也能问出好几个“为什么”。然而其中原因他却很少细想。
视频那头,岑漫摇的手臂举起来,在镜头前虚晃了一下,沈榆以为她就要这样挂断。
“小榆……”岑漫摇的声音又传过来,“学习和演出的时间要规划好,不要太累,注意身体,早点睡觉,饭要按时吃,你和哥哥都是。”
“好的。”沈榆也看着她,“妈妈。”
电话挂了,过了五秒,岑漫摇的聊天框突然从沈榆的微信底下冒出来,鲜红的数字“1”,沈榆点开,是一封转账红包。
温遇旬坐在他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拇指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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