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实在伤得重, 她真想把他?从身上踹下去:“你清醒点, 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很清醒。”
方佳伶微微出神, 脸上浮现出姜真难以理解的复杂神色。
“刚刚鲛珠好像亮了一下,我们现在离开?骸骨了吗, 这里安全吗?”姜真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靠着她,倒是没有再?动作了, 过了半天,才?重新开?口:“没有,这里应该是骸骨下一个密闭的空悬, 骸骨只?要还在崩坏, 这里也迟早会塌陷的。”
姜真闻言抬眉往上看,头顶上能隐隐约约看见错落的白色破口, 像是骨隙之间的裂口。
“这只?是一根白骨。”姜真不禁放轻了声音:“那原身该有多庞大?。”
如果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那原来完整的尸骸为什么?会被损毁支离成这种破碎的样子呢?
只?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她再?想那么?多了。
“毕竟是能定天地九州的存在。”
方佳伶声音越来越轻,姜真听着他?说话,刚刚被他?打断的担忧又重新聚拢起来。
姜真观察着四周,手避开?他?的尾巴,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在水中摸索着往前?探:“有什么?办法能够出去?你需要治疗。”
方佳伶在水中摇头,失去血色的薄唇浅淡如水:“我不用治疗,这点伤对妖族的身体来说算不了什么?,骸骨的事情不解决,整个诸敝州都会灭亡,我离开?这里也无济于事。”
诸敝州是方氏的根,他?是要和?诸敝州共存亡的。
但姜真不是这里的人?,她本就不属于仙界。
姜真看着他?重新沉默下来,扶着他?靠在了一边,骸骨下构成的狭小密闭的空间,正好够他?们两个歇息片刻。
“那该怎么?办?”
隐隐还能听到一点上面的轰鸣声,无法离开?,也没有出路,姜真没有抱怨什么?,安静坐在他?旁边,主动支撑着他?冰冷苍白的身体。
姜真在水里看得不甚清楚,方佳伶却?看得很清晰。
水对他?来说比地面的空气还要熟悉,他?转头就能看见她披散着的,湿漉漉的头发,看见她狼狈地垂着眼?睛,十分?疲惫的模样,有些细微的罡气擦破了她的脸,血被水冲刷,伤口泛着白色。
“大?概。”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青黑色的眼?睛含着奇怪的悲哀,半晌后,才?低低说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这时候提起天命,有着说不出来的讽刺。
“封离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他?将手随意搭在屈起的鱼尾上,这句话说得极轻:“……他?明明知道你在诸敝州。”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衣服被水浸透,沉沉地挂在身上,姜真抱着双膝,疲倦的声音里透露着浓厚的不解,她是真的不明白,也从来没有明白过他?:“诸敝州……也是仙界的一部分?啊。”
方佳伶的声音冷静,胸口的怒火全都被挤压在胸膛下,只?隐忍地在内里爆发:“他?打的真是好算盘,毁了骸骨,便没有东西再?能动他?的气运,诸敝州虽然没了,但天隙也会同?样毁掉,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天隙在诸敝州,又能影响他?什么??”
“天隙的扩大?迟早要遍及整个仙界,到时候没了仙凡屏障……”方佳伶冷冷道:“你应该也知道,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就不可?能希望他?掌控的东西产生一点陡变。”
执掌着天下的权柄,就随心所欲地将一切都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任意摆布。
这样的感觉,姜真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她的父皇,不正是这样的人?吗?
封离曾因为父皇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见识过无数百姓因为父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可?为什么?当他?自己拿起生杀的权杖时,又变成了同?样的人??
今日骸骨崩坏,诸敝州的基石不复存在,整个州所有的活物,都会化为灰烬。
方佳伶摸了摸她的头发,搂着她的头:“他?知道你在这里,却?还能毫不犹豫地动手,根本就是想让你死,你以后……别犯傻了。”
姜真闭上眼?,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身上没有“命”,封离是知情的。
封离知道她不会死。
但她现在能做些什么??
就算她死不了,也无法利用这个能力?去改变些什么?。
姜真再?次感受到了,曾经站在即将覆灭的南燕王朝前?的那种无助感。
从人?到仙,一个微末的个体能做的事太少太少,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只?是一个偶然活下来的看客。
方佳伶的手压在她头上,锋利的指尖比水还冷,突然转移话题道:“我恨那个占据了我身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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