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碌从指缝间漏下几枚碎银,好似打赏乞丐的残羹冷炙。
而后看也不看,大步离去。
这空出来的总旗,又能做笔好买卖了!
“大人……小的……”
许献如同五雷轰顶,两眼呆滞。
似是想不通,为何会落得这个结果?
他为北镇抚司流过血,也为百户断过腿啊!
衙门里的众多缇骑纠结成队,乌泱泱涌向太安坊。
只剩下坐在担架上的许献,根本无人理睬。
这时候,他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一幕场景。
那纪九郎头颅低垂,声音轻淡——
“许总旗就从未想过,换个活法?”
一股浓重的悔意与凄凉,霎时填满许献的心头。
他这些年,到底活了个什么出来?
大丈夫的功名,当从刀中取
日头西斜,昏黄余晖映照讲武堂。
入选的、落选的考生各自散去。
或是寻个地方吃酒庆祝,或是准备明年再来。
武举人的功名,并没有那么好挣。
天京内外两座城人口数百万,习武之辈何其多?
拢共三十六个名额,没点看家本领,哪能代表本坊参加大比。
“许献这小人见利而忘命,眼光看不长远,明知道姓林的是个刻薄寡恩之人,却依然甘心当狗腿。
他断了一条腿,这样的深仇大恨,必然要回去跟林碌复命,下令捉拿于我。”
纪渊心里思忖。
他现在有讲武堂考生的木牌护身,除非犯下通敌叛国,谋逆造反这等大罪。
必须交由三法司,或者黑龙台受审。
否则,可以见四品以下的朝廷命官而不叩拜,更不受枷锁镣铐等刑狱加身。
这便是功名的好处。
圣人之所以定下这样的规矩,无非是想着天下武夫有个出路。
不受贪官污吏迫害,从而被逼无奈,做了啸聚山林的强梁大寇。
“玄洲万载以来,只出过圣人这一位布衣天子,从乞丐、和尚到如今威加四海、镇压中央的人间至尊。
听说圣人当年,就是不屈于百蛮王朝的残酷统治,这才举起反旗,召集义军。”
对于那位由南击北,平定天下的圣人老爷,纪渊莫名有种既视感。
“要是姓朱的话,那就更像了。”
如今的大景,统御三十九道府州。
圣人闭关不临朝,已有二十年之久。
朝政大权,全部握于太子手里,其下还有镇守一地的几位藩王。
“明明是烈火烹油的甲子盛世,铁桶般牢固的大好江山,可九边军镇怎么会糜烂成那个样子?”
纪渊摇头,甩掉多余的杂念。
刚迈出外院大门,就被后面一道粗豪声音叫住:
“纪九郎,你家可是住在太安坊?”
纪渊转头一看,正是魁梧雄壮的魏教头。
他点了点头,拱手道:
“回禀教头,我在南门胡同租了一座宅院落脚。”
纪渊还未束发之前,是跟二叔一同居住。
不过后来进到北镇抚司,补缺缇骑。
自个儿有了俸禄,索性就搬出来一人独居。
“某家记得那地方有个狗肉馆子不错,顺道一起过去?”
魏教头语气有些生硬,看来不太擅长做这种表现亲近、拉拢关系的事儿。
“那就由我做东好了。这阵子寒气深重,正要吃些暖身子,活气血的好东西!”
纪渊微微一笑,很给面子。
无论前世,或者今生,他行事的风格向来如此。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我看你登记造册上所写,是辽东来的?”
魏教头身着锦袍,浑然像铁塔一般,威势十足。
“我父亲是辽东靖泉县人,从小在无定河边长大。十三岁就应征入伍在军镇扎根下来,后来与二叔一起进到何汝龙守备帐下做一名斥候……”
纪渊早就把这些内容背到滚瓜烂熟,毕竟熟记身份信息是卧底的基本功。
“不容易,真不容易!辽东那地方苦寒,我以前随谭文鹰大都督镇守朔风关,那里日夜交错,温差极大。
白天如蒸笼,一旦入夜,呵气成冰。
我见过有个新兵蛋子,出去撒尿差点把胯下那活儿都给冻住了……”
得知纪渊是军户出身,父亲为北镇抚司尽忠牺牲,魏教头眼神变得柔和,欣赏之意也更浓厚。
“听说辽东的穿云山、擎天海,比之朔风关更惨烈,百蛮王朝残余部落聚集,能活过两年就已经是老卒。
你能从那样的修罗场趟过来,旁人想象不到,我却能猜得几分。”
纪渊并未亲身体验,只能淡淡道:
“些许风霜罢了。”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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