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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连日暴雨,积水难退,最终冲破堤防。

堤防耗资数千,声称固若金汤,实则偷工减料、虚有其表,如今在暴雨衝击之下不堪一击,分崩离析,水势汹涌犹如脱韁猛兽,灌入苏州田亩、冲垮房舍,一夕之间,所有一切化为乌有。

临时收容所里挤满了无家可归的灾民,空气混杂着腐烂的泥土臭味,大水导致交通阻断,粮餉不足,导致许多逃难而来的流民被阻于城外。

短短数日,苏州便彷若人间炼狱,终日阴沉的天,看不见一丝光明,只得听见满城哀鸣。

消息快马加鞭送入皇宫已是多日之后,紧随而来的还有前去苏州勘查洪灾的大皇子失踪的消息。

夜里的御书房灯火通明内,烛光映得高位上满脸怒容的皇帝脸色越发狰狞,手中奏摺重重砸下,抡在最前方三位老臣的身上,声声击打在眾臣的心上,皇帝声音压得低沉,每一字都像千钧重锤,敲在眾臣头顶,眾臣头低得不能再低,大气不敢喘。

「看、看、看!你们世家扶上来的子弟有多无能,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废物!」

堤防修筑时便屡传虚报工期、偷梁换柱之声,消息却在入京前被一一压下,帐目虚报,层层剥削,谁也不知朝堂上那些满肚肥油的官员在这其中究竟昧下多少国帑,暗度陈仓,中饱私囊,然官官相护却是难以从头查起,只如今眼下终于纸包不住火。

霍阁老立于最前,闭目睁眼,脑中已有定夺,长年身处官场尔虞我诈,早已练出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满是褶皱的脸上沉静如山,任由奏摺砸在脸上也不动如磐石,未见半分惧色。

在皇帝滔天怒火下,只见他缓缓俯身,双膝跪地,象徵朝堂一品大官的絳紫朝袍如墨洒开,声音嘶哑却鏗鏘有力:「陛下息怒!」

眾臣随之跪下,俯首喊道:「臣等无能,陛下息怒!」

皇帝还在大声咆哮:「朕的天下不需要只会跪地求饶的愚臣!」

「陛下,臣虽年迈,但万不愿做出欺上瞒下、背天下大义之事,为这一时己私,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霍阁老声音低沉而坚定,恭谨叩首,额头触地,以表己志。

他这一拜,既是请罪,也是将身家性命压在这场风浪之前。

「当年审批这笔修筑预算的,正是臣之孙——户部尚书霍霽远!」

此言一出,殿中瞬间静得落针可闻,眾臣侧目,唯独霍霽远眼皮没抬,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沉默跪伏。

霍阁老却抬起头来,面色悲凉却不见一丝犹疑。

「陛下,霍霽远虽是臣孙,但他早年自请离去,自立门户,行事不由家门约制,是以铸成此等大错,臣心中亦痛苦万分,难辞其咎,却绝不敢因私情坏国法!若今日查实苏州堤防偷工减料,银两去向不明,此孙该斩该贬,臣决无异议,霍家百年清望,不容一人玷污!」

他声音一顿,字字如铁,道尽自己是何等痛心疾首,然,句里话外无一不是要以定霍霽远的罪,以保下霍家百年根基。

皇帝望着他许久,神色莫测,迟迟未言语。

「霍阁老在朝多年,如今真是老糊涂了,做事讲究罪证,」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轻轻巧巧地打破僵局,霍阁老抬首望去,便看到一张俊逸不凡的脸,嘴角掛着笑,半是讥讽地说道:「恰巧,本皇子手里,正好有一份关于苏州郡使私吞賑灾银两、收受贿络压下报备的证据副本,而霍尚书审批的文书,早就被经多人,将黑的说成白的——您确定要把罪责全压在您孙子头上?」

如今朝堂之上,敢在陛下面前与霍阁老正面交锋的,除了定国公外,也唯有这位羽翼渐丰、深受圣眷的五皇子燕璟行了。

大皇子燕承昀此时远在苏州,生死未卜,三皇子燕青玄因盐铁一案牵连被迫退出政局,只五皇子安然无恙,脱颖而出。

是以也只有他,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霍霽远说上几句话。

可偏偏——这位皇子素来桀驁不驯,行事大胆,不循常理,最叫人难以预测的,便是他那随心而动的恣意心性,眾臣虽见他手中握有证据,却无一人敢篤定,他此举究竟是意在救人,还是另有所图。

霍阁老眼睛波澜不惊,目光凝视着那位语带讥誚的五皇子。

「殿下此言,臣听着倒像是想为霍霽远脱罪?」他语声不疾不徐,带着积年累月下造就的沉稳与压迫感,顺着话又反将一军:「可户部尚书的审批签押,便是这道工程最初能拨款动工的根本,难道殿下是想说,霍霽远连章程审核都未详阅,便不疑有他照单全收?若真如此,那岂不是失职罔法,罪加一等。」

原本还以为压了霍阁老一头的燕璟行眉头一蹙,倒底还是阅歷尚浅,不悦之色很快浮现于表,座上的皇帝轻轻摇了摇头,心中直道这小儿子还得再歷练歷练。

未待燕璟行反驳,霍阁老又接着说下去,语声更加冷冽:「至于方才殿下口中提及的郡守压下弊案之事,属实当查,但一码归一码,如今工程紕漏致使洪水侵吞国土,可不只是谁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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