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这一次却仿佛带着温度,呼进鼻腔里,连鼻孔里的毛细血管都是冷的。
医生止步在门口,把接下来的时间完全留给了这一对?母子。
原平慢慢走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他好像忘记了如何行走,笨拙地拖动着步伐,仿佛回到了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婴孩时期。
而那个给他生命,给他煮小米糊糊,晚上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扶着他的身体一步一步教他走路的人……已经不在了。
于?秀身上插满的管子已经被撤走,女人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睛,表情恬静,仿佛只是睡了一个不会醒来的美梦。
原平握着母亲冰凉的手,轻轻给她梳了梳睡凌乱的头髮。
他轻轻地叫于?秀:“妈妈。”
女人没?有回应,依旧沉睡着。
原平又?凑上去,把自己的头轻轻枕在她的胸口。这个姿势,自从他们母子关系恶化之后,原平就再也没?有做过……如今数来,竟然有将近十年?之久。
原平自嘲地笑?了笑?——就连自己,对?于?这样亲昵的和母亲的姿态,都已经陌生了。
他靠着于?秀,轻轻地道:“妈,你睡了。”
“做个好梦吧。” 原平闭上眼睛,两行液体从眼角无声地流了下来。房间里很安静,让他沉默的哽咽声更加清晰。
——做个好梦吧,妈妈。希望你的梦里,没?有原远,没?有他那个同?性爱人,没?有这纠结的一切,也没?有……我。
至此?,我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变成了……
孑然一身。
对于母亲的?离开, 原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
没办什么葬礼,也没有什么郑重其事的送别会, 于秀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交际, 到?头来一辈子……也只有原平一个儿子给她送行。
雨连绵下了?好几天?,天?空被染成?经久不散的?雾灰色,透着一股沉重的湿。于秀的骨灰被送进?墓地,一辈子的?人生,以一块小小的碑作为总结。
今天?依旧下着雨, 雨不算大, 却也不是零星的几滴。原平没有打伞,衣服整个湿了?个透,黏在?他的?后背上。
他捧着一束包装好的?花束,慢慢跪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雨水的?湿冷渗透到?水泥地板上,稍微跪一会儿, 膝盖里面都透着刺骨的?冷。
紫蓝色的?风信子和紫罗兰, 夹杂几支漂亮的?野百合——原平听妈妈的?话,没有在?花束上花费太多,隻挑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几种。
“妈妈……” 原平低声?道。
好像是在?回应着他,墓地突然吹起一阵微风,带着点微微的?凉意, 却并不寒冷。
原平的?额发被吹起一点,湿透的?衣服被黏得更加紧了?。
他摸着墓碑上凹下去的?刻字, 轻轻道:“你在?听吗?”
你, 还好吗……?
原平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摆脱了?这一切的?母亲, 能够在?世界的?那?一边,过得快乐一点。
这样,他也就?……了?无牵挂了?。
——不,也不全然是这样。
原平转念想起什么,忽然低下头,苦笑了?一声?。
“妈妈,” 原平的?声?音很?沉,“我是不是很?没用……你最后让我做的?一件事情,我都没有做好。”
——于秀服农药之前,曾经嘱咐他让他和沈知意一定要好好的?。
这个女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放下了?自己对沈知意的?偏见,放下了?因原远而起的?,对于同性恋这个群体的?怨恨,愿意为了?儿子的?幸福,去接受这个全心全意对原平好的?人。
可原平自己又是那?样绝情地推开了?沈知意……一次又一次用尖锐的?话语刺伤爱人的?骄傲和自尊心,让他心里的?失望慢慢累积,然后毅然决然地离开自己。
或许连原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恶性循环——他就?是想要看到?沈知意离开自己,以此来证明自己根本就?不配得到?沈知意的?爱,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要逼人离开。
没能够得到?任何回答,刚才的?风却停了?。树叶不再发出好听的?沙沙作?响,只有雨滴打在?上面的?声?音。
原平苦笑一声?:“妈妈,连你也在?怪我吗……”
现在?的?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是错的?,而且错得离谱。
让沈知意配在?他身边,就?等于把对方和他这个命不久矣的?人紧紧绑在?了?一起。
自于秀离开,原平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离开,痛苦的?只会是剩下的?人。他自己一个人轻轻松走?了?干净,沈知意……却有可能要用剩下的?一生来惩罚自己。
可和沈知意分开的?每一刻,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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