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酩安静了许久,不知是不想说,还是在思考如何说。这期间,他已经快速灌完了手里那一瓶易拉罐里的啤酒。
严以珩听着他一口一口地灌酒,心里又焦心又着急。
他很想劝劝滕酩别喝了,这不是办法,又想说,这个时候他更要坚强起来——他要是都倒下了,他们家还能依靠谁呢?
可这些话,严以珩一句都说不出来。
滕酩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吗?他比谁都清楚。
他的家庭,他的父母,早就因为孱弱的次子痛不欲生了。这个家庭表面上的平和不过都是伪装出来的,如今滕安病情的复发,只是无情地撕开了他们面上的表象,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内在。
那些想说的话,最后凝至嘴边,只变成了一句话:“好啦,少喝点吧,滕酩。”
滕酩捏紧了手里的易拉罐丢进垃圾桶。他大概在住院楼某一层的楼梯间,说话都还带着回声。
“前两天的时候,我妈病了。”滕酩终于开口,“发烧,病了几天。那几天本来应该是带滕安复查的日子。我不在家,我妈病了,我就跟我爸说,要不晚几天再去复查,等我回来再说。”
去年做过手术后,滕安一直要接受定期的复查——就像许医生之前提到过的,胶质瘤预后很差,复发概率非常高,为了实时监测是否复发,必须要定期做检查。
滕酩继续说:“等我回来之后,发现……”
滕酩久久地沉默了。
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对他来说似乎十分艰难。严以珩甚至能感觉到他几次张开了嘴,又实在说不出一个字。
他耐心听着,直到他听到滕酩说……
“……他突然,说不了话了。”
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可听到这句话时,严以珩还是心里一紧。
……前阵子和滕安视频时,小孩还在说,他有的同学已经开始进入变声期了。
严以珩眼眶发热,自己像是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只呆呆坐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不是完全说不了话,就是……”滕酩慢慢组织着语言,“说不了完整的话,只能说些一两个字的字词。我赶紧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
滕酩的声音有些不明显的哽咽,他缓了几秒,继续说道:“复发了,长得很快,已经快要……跟他之前切除的肿瘤一样大了。”
严以珩不知不觉抠紧了手机的边框,用力到指尖都在泛着疼痛。
他张张嘴,说出几个字的时候又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哑得不像话。他赶紧清清嗓子,说:“我明天……能去看看他吗?”
滕酩说“好”,又低声跟他道着谢:“谢谢你,以珩……谢谢你。”
严以珩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挂断了电话,也不知道挂断电话后自己又在沙发上呆坐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起身回房间时,手脚都是冰凉的。
第二天晚上,严以珩去了一趟医院。
到病房的时候,刚好看到滕爸爸在给滕安洗脸。
滕爸爸看到他,跟他打了个招呼,又低声对滕安说了一句。
“以珩哥哥。”滕安叫他。
严以珩仔细听了一下,滕安这四个字说得,确实有点含糊不清。
他点头笑了一下,走过去拿起毛巾洗干净,递到他的手上,说:“好久没来看你啦,来看看你。”
他捏捏滕安的脸,假装没听过昨晚的话,若无其事地问:“小胖子,最近怎么样,变声了吗?”
滕安先是说“好”,又皱着脸说“没”,紧接着又皱紧眉毛,说“急”。
全都没超过两个字。
严以珩依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着急,正常变声年龄就是14-16岁,这个区间内,早晚都正常。”
滕安笑眯眯地说“嗯”。
滕爸爸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之后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只留下严以珩陪着滕安。
严以珩拿了个橘子慢慢剥着,剥好后放到滕安的手里,开玩笑道:“我这一年吃过的橘子,都是在你这儿吃的。”
滕安依然笑眯眯的:“好吃。”
前后聊了这么一会儿,严以珩大概知道滕安的毛病在哪儿了——能说话,只是……好像只能说些一两个字的话了。
严以珩心里难过,表面上倒是半分都没显露出来。他打量着滕安的脸,说:“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我记得上次去迪士尼时,你好像还没这么高。”
说着又仔细看看他:“好像也瘦了一点。安安,你是不是开始抽条了?”
滕安很惊喜地“哎”了一声。
原本只是缓和气氛找的话题,说到现在,严以珩心里也真的有了许多感慨。
“小孩真是好啊,每次见都跟上次不一样。”严以珩捏捏他的脸,“每次见你……都比上一次成长了好多。”
滕安蹭蹭他的手,很费力地挪动着身体坐到他身边。
他很不好意思,苦着脸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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