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努力吧,一定能克服困难的……肯定是这样的答复,毕竟是乐观主义的人嘛。”苏喻苦涩地一笑。
我深吸一口气,“可是,不正因为这一点,你才喜欢上他的吗?”
“的确是吧。”她淡淡地承认,“可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也是有的。就像他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从档案里删掉的犯罪记录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破碎了。水塔的向阳漆成黑色,我用手指轻轻触碰,十分烫手。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在我看来,你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她用白皙的手指一再地拨弄一缕发梢。看起来好像举起世间纷争的一角,一点一点地解开。很花时间。她就像执行公务一般,重复着动作。
我默默地注视她的指尖。看来整理说明的语句需要时间。
“两个月前,母亲终于松口,说要来看我一次。”
“我特意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就差放上鲜花花瓶了。可一进房间,她却忍不住掉泪,临走还偷偷留了五千元的红包在桌上。当时我觉得她也太小题大做了,年轻人住这样的环境不是很正常嘛。”
“可体检单一下来,我好像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了。所以前段时间,我才坚持要买房。”她摇摇头,“不过结果嘛,你也知道的。”
我做出最后的努力。
“不一样的,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如果共同努力……”
苏喻少见地打断我的话头,“上个月,他从你介绍的公司辞职了,对吧?”
我迟疑片刻,点头承认,“你怎么知道的?”
“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不可能看不出吧。他不是擅长说谎的人。”
“有原因的……”
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说道:“明白的。正如你之前说的,既然他无法说出口,一定有相应的原因吧?所以,我并不打算知道。就算说出口商量了,又能怎么样呢?问题终究无法解决。相反,只会因为彼此的想法不同,陷入无止境的相互折磨吧。”
我想再说什么,可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苏喻的嘴角绽出温柔的微笑,恍如若有似无的镜头远景。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不是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整个过程都不怎么疼,就是睡一觉。我知道有许多人都经历过。高中时期班里一个女生就是,瞒着校方和家长。后来她也按正常的人生步调上大学、工作,前段时间刚结婚。”
她出神地盯着那条巷子里来来往往的家长和子女,随后伸出手,在阳光中聚拢手指又释然松开。
“使我们烦心的就这么一件事儿。只要过完今天,彻底忘掉就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今后就像以往一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多年后,她的笑脸仍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无法忘怀。即使身处梦境,也感受到透彻骨髓的寒意。
送苏喻回去后,我本打算直接回家。但回过神来,已经在去找刘北安的路上了。
到了电脑城,已是关店时间。我在大门口打了几次电话,没有人接听。有可能是上班期间设置成了静音模式。我索性直接去四楼的门店找他。
电脑城里,一半店铺已经打烊,剩下的都在收拾东西。刘北安工作的门店也关了灯,只有一个女孩站正在柜台内侧,神情疲劳,仍面带营业性微笑问我要点什么。
我说自己找刘北安。她收敛笑容,说他在后面的仓库搬东西。
根据女孩指示的路径,我穿过员工通道,到达位于电脑城后面的货物仓库。
货架成行,堆放着数不清的纸箱,昏黄的灯光下,尘埃缓缓流动。刘北安正站在货架边,身穿一件满是污渍的蓝灰色(或许原色是天蓝)的卡其布工作服,手拿笔记本清点箱子的数目,看到我,多少有些吃惊。
“刚好下班路过,想着顺路找你一起吃晚饭。”我撒谎道。
“想吃什么?”
“你定。”
“好啊,等我运完这批货。”他踢了踢脚边一辆运货小推车,不客气地说道,“有多余力气的话,帮我把箱子都垒在车上,早点干完早点吃饭。”
我把巴宝莉风衣脱下来,搭在货架上。两人连搬带拖,在推车上垒了七八个箱子。我试着拽了拽推车,纹丝不动。
“为什么连这种体力活也要你干啊。”我气愤地说道,“你们老板未免太节省人力成本了。”
刘北安抓过推车把手,“没跟你说过吗?我换工作了,现在正职是仓库管理员。”
我愣在原地,“不是说回来卖电脑吗?”
他一边费力推车,一边解释,“本来是问原来的老板,我能不能继续回来卖电脑的。但他好像很为难,说我这个人努力是够努力的,但好像没有什么销售工作的才能。我本来以为那只是客套话呢,道谢离开。结果走出办公室,他又追过来,问我愿不愿意当仓库管理员。这座电脑城里他的关系很硬,肯定能推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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