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北安摇摇头,“你以为我的辞职,与买房的事有关?”
“难道不是?”
“你说的,每平米又涨价五百的事,我压根不知道。”
我愣住了。
本以为因为房子涨价,他心灰意冷,无心工作,才提出离职。
“我辞职,是因为干得不开心。”
“哪里不开心?”
刘北安叹了一口气,“你一定要知道原因?”
“当然,毕竟是我介绍进去的。”
刘北安收杆,倚在球台边,望向天花板吊灯。
“我有个客户,正经的企业家。人相当不错,和我也聊得来,聊来聊去,话题已不止限于投资。我们可以算得上是有私交的朋友。”
“但无论聊天如何投机,他从未松口过,没从我这买过一分钱理财。我问主管这时候应该怎么办,他告诉我,这时就是所谓成交前的临门一脚。拉近关系的手段,什么都用上。”
“于是我请他吃饭,单对单的。酒过三巡,我询问他对于公司的投资产品究竟有何顾虑,他终于说出实话——对于我这个人,他十分认可,所以才聊到现在,甚至有份朋友关系。可产品不行,绝不认可。”
“我向他介绍了产品种种风控措施,把土地抵押文件拿给他看。他笑了笑,告诉我那只是商业宣传用语而已。如果不相信,通过金融机构的信用名单来查询,一切一目了然。”
“不查不知道,利用各种渠道了解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块土地早已在各处做过抵押,只不过各方的信息都有保密机制,无法跨平台查验而已。司法有司法的结算体系,工商有工商的,银行有银行的,券商有券商的,唯独老百姓什么也不知道。”
“你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的啊。”我站在他的立场,设身处地的考虑,“你只是一个销售,领份微薄的薪水,就算破产清算,法律追责,也与你无关。”
“那可不行。”刘北安坚定的摇了摇头,“电影里,明知道自己在做坏事,还无法收手的,铁定就是反派了,对吧?”
如此朴实的说法,自从踏入社会后,好久没听过了。好人?坏人?我着实听楞了,但随即笑出声来。
对啊,不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吗,为什么一直想不明白。什么仅仅是贩卖价值信息——做坏事不就是做坏事?
我们总共打了七局。五局三胜,刘北安输了。他不服气地加了延长赛。最后我七局四胜才终于收手。
付款时,他叮嘱我,“辞职的事,不要对阿喻提起啊。”
“我说,莫非没有告诉她?”
“打算找到新工作再开口。”
接下来两人沉默了一阵。
“往下打算干什么呢?”等电梯时,我问道。
“不知道,总之不想再做销售工作了。市场上的东西我几乎都快卖个遍了,做做体力劳动或许也不错。”
“送快递?”
“当网吧网管,保安好像也挺好当的。”他笑了笑,“不过,我还是打算先问问原来上班地方的老板,说不定我的职位还留着。”
我们在台球室门外分手,我去地下车库取车,他赶末班地铁。
“喂!”
他突然从背后叫住我,声音略有迟疑,“我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挺逊的?”
“没有的事。讨生活嘛——钱难挣,屎难吃。”
“别看扁我了,那是你们这种凡夫俗子的想法。”他挺直腰背,“老子我,可绝对不会认输哦。哪怕嘴上不说,骨子里绝不认同。不合理的房价,文凭,僵硬得犹如木乃伊裹尸布般的制度,总有一天,我要把所有一切都踩在脚底下。”
我笑了笑,“当然。你是谁?刘北安嘛。”
“没错,老子是刘北安,未来改变世界的男人。”
他摆出拳击手的架势,向空气沙包挥动拳头。嘴里发出“咻咻”的声音,俨然功夫片的配音。
白象似的群山
周四晚上,苏喻打来电话。
“房子买不成了。这事,你多少知情吧?”她开门见山地问。
“倒是有听说。”
“具体原因知道吗?”她说,“无论怎么问他,也不肯说清楚原因。只一句,不喜欢户型结构。”
“大概不愿说吧。”我闪烁其词,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我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再清楚不过了。何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线路对面沉默半晌。
“明白了。不再问了就是。”
“感谢理解。”
“作为交换,有事拜托你——十四号那天,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等等,”我在脑袋里迅速翻动日程表,“那天可不是休息日啊。”
“日期没法换,我预先请假了。”
“好吧,问题不大。”我也请假就是,反正年假还有剩,“刘北安那请假方便吗?”
线路对面再次沉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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