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所有的惊慌与奔逃都戛然而止。无数人正怔怔仰头,望着那现于血月之下巨大黑影,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嗬嗬声响,眼中显出异样的痴迷,像是望着月亮的蟾蜍,肢体逐渐崩解,自己却浑然不觉。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了那里,像是一角悄然掀开的幽秘梦境。
有人因它崩溃,有人为它着迷,有人在恐惧,有人在狂笑。盘踞在城市上空的白色蠕虫再次蜷起了身体,发出痛苦的呜鸣,自我保护般用血管将自己层层裹起。血管却不受控制地接连炸开,落下稀里哗啦的血雨。
嘈杂的声响在城市中回荡,色彩斑斓的霓虹灯海滋滋两声,终于彻底暗了下去。
从未有过的黑暗笼罩下来。徐徒然对此却毫无所觉。她隻静静地望着那个怪物,饶有兴趣地歪了歪头。
她知道,这东西绝对算不上好看。简单的轮廓上时不时有一处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它的体表大量蠕动;两瓣上嘴唇分开时,会露出奇怪且复杂的肉质组织。两隻柳叶般的“耳朵”高高竖着,耳廓却像是一圈肌肉,自顾自地收缩舒张,隐隐可见内部锯齿般的构造。
而且与其说是像“黑兔”,不如说,是像一隻仅有上半身的“黑兔”。胸口及以下的部分隐没在云层般的黑影中,偶尔会有一条触手似的东西从“云层”中伸出,很快便又会倏地收回。
不可爱。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非常不可爱。
徐徒然却莫名觉得这东西顺眼极了。
和其他注视着这“黑兔”的人不一样。她的身体没有任何融化崩解的症状。她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头顶的兔耳正不自觉地欢快摇动。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血月下的“黑兔”缓缓睁开了双眼。属于眼睛的位置上,是两团蓝色且幽深的光。
徐徒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不知不觉间,眼底蔓开一片相同的蓝色。
——然而,再下一秒,那兔子忽然闪烁了一下。
像是因为信号不好而开始卡顿的电视画面,闪烁的同时,颜色还在逐渐变浅,边缘甚至褪得有些透明。
这种突兀的变化,让徐徒然瞬间从那种古怪的专注中抽离了出来。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往旁边一看,这才发现产生变化的不仅仅是那“兔子”而已。
周围的垃圾小山也同样开始了闪烁与透明化,脚下的土地则有了松动的感觉。就连头顶的血月都开始变得暗淡残缺,徐徒然往后退了几步,似有所觉地转头,发现远处城市的轮廓正在迅速下陷。
这个地方要完了——她猛地意识到了这点。
这座城市正在消失。这个域要完了。
几乎就在她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口袋里的通讯器忽然震动起来。徐徒然伸手进去拿通讯器,却摸到了一手红墨水。她皱起眉,从口袋里缓缓拎出一支炸开半管的钢笔。
笔仙之笔的笔头已经碎得完全不能看了。徐徒然将它倒提在手里,谨慎地拎远了些。
“你还活着吗?”她忍不住问道。
“……”笔仙之笔从腔体内吹出一个小小的墨水泡泡作为回答。
很好。那看来应该是还有气。徐徒然抿了抿唇,维持着倒提钢笔的姿势,腾出另一隻手,将通讯器拿了出来。
通话接通。里面传出娇娇爸爸有气无力的声音:“大姨?你还好吗?”
“我没事。”徐徒然垂眸,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空中蜷成一团的白色蠕虫,“这个域是不是要崩了?”
“嗯。刚不知道什么情况,域主似乎受了刺激,抽风了。”娇娇爸爸吸了吸鼻子,“这座城市正在自我消解。不出意外的话,等这城市完全消失,我们应该能出去了。”
……不对。
徐徒然沉默地想到。并不是因为“抽风”。
她能够感觉到,现在城市的变化和那个巨大的兔头绝对脱不开关系。要么是它太过强大,直接导致了整座城市的崩毁,连带着所有意识体都开始消散,要么是域主急着将它从眼前消去,却无法单独将其抹除,只能被迫以整座城市陪葬。
无论如何,这个“东西”招致了城市的末路,这点是肯定的。而按照他们之前的猜测,这个域的根基正与这座城市有关。若是整座城市覆灭,那域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是个好消息。但……怎么说呢。
还是觉得不爽。依旧相当不爽。
通讯器内,娇娇爸爸还在询问徐徒然此刻的所在。徐徒然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紧锁着空中的域主,神情无悲无喜:“你刚哭了?”
她没有错过娇娇爸爸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嗯。”娇娇爸爸顿了一下,说了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心情忽然起伏很大。”
准确来说,是害怕。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怕到浑身僵硬,动都没法动弹。等到反应过来时,泪已经糊了满脸。
说起来似乎挺丢脸,但说实话,他还算是好的。至少他脑子还能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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