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徒知县很识趣地退下了,直至此刻,看着高不可攀的县官老爷在柳贺面前如此做派,村里人对柳贺敬畏更深,便是方才和柳贺稍稍拉近了关系,此时也都畏惧得不敢靠近。
这是踏上仕途之后不得不面对的,柳贺也无可奈何。
农事
“家里久不住人,虽然你三叔三婶常过来收拾,可到处还是显得旧了。”
柳贺当官之后,村里的这栋老宅子一直有人照料,旧家具都是一直用着的,纪娘子没舍得丢,柳贺打开原先柳信的那间书房,书卷的排列还与他少时一模一样。
柳贺打开一册《论语》,有他记的字,也有他爹记的字,都泛着旧。
“相公少时便是在此处读书的吧?”杨尧望着屋中陈列,“娘那时必然很用心。”
柳贺点了点头:“娘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我,还常请三叔捞些江鲜给我补身体,她出门不便,村里人就常去集市给我捎些吃的喝的。”
下河村中,虽柳义与二婶令人生厌,可其他人还是很照顾他的,柳贺很承这份情。
即便他有了出息,柳贺也没有叫人将家中老宅修得多么壮观,一切仍如旧日一般。
柳贺轻抚着门框,他当时常常读书到天黑,纪娘子便在屋中守着他,当时的辛苦到今日只剩怀念。
柳贺往外看,妙妙抱着滚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她刚进门不久,便央着纪娘子带她去看鸡鸭,隔壁人家养了一只小羊,妙妙听见羊叫,也催着纪娘子带她去看。
柳贺此次返回下河村,也是应族老之请,将知儿写进族谱。
柳贺不知晓的是,因他成婚多年只有妙妙一个女儿,纪娘子未催促他,村中族老反倒十分忧心,时不时便询问纪娘子一二,柳贺估摸着,若是知儿未出生,族中恐怕有人惦记着给他过继一个儿子。
柳贺为官之后一直不肯多用免役名额,他愿给三叔等亲人免丁役,但竟有人为免丁要将儿子记在他名下,柳贺实在是不愿,这些人说不动柳贺,便来鼓动纪娘子。
……
柳贺在村里住了半月,办席宴请了下河村中的好友亲朋,柳义与二婶仍住在他家隔壁,但自柳义被关进牢里过后,他便彻底老实了,此次柳贺回乡他也没出来找事。
官场倾轧,纵是柳贺也有如履薄冰之感,何况柳义本身见识不高,以为自己是扬州知府的亲叔叔,就能在扬州城中横着走。
他自己落入旁人的圈套而不知,反倒得意洋洋,纪娘子提起他就来气:“倒是可惜了礼哥,挺乖的孩子,偏偏摊上这么个爹。”
柳贺穿过来时礼哥还小,如今也成家了。
他的亲事还是纪娘子找人替他谈的,亲事刚定下不久,柳义就去扬州蹲了牢,礼哥又羞又愧,都不想成亲了,幸亏那家女儿并未嫌弃他。
礼哥因此没脸见柳贺,柳贺在京及回乡时,他都托人给纪娘子送了补品等,对外也不说自己和柳贺的亲戚关系,和妻儿一道住在镇江府里,和岳父岳母一道平平淡淡过日子。
礼哥小时候纪娘子就挺疼他,觉得柳义的错处怪不到他身上。
在镇江府中柳贺闲不住,回了下河村,他反倒过了一段滋润的日子。
有空的时候,他便坐在河边钓钓鱼,这时候妙妙便抱着滚团坐在他旁边。
柳贺对妙妙比划:“滚团来咱们家的时候只有这么一点大,它胆子很小,你祖母叫它往哪儿去,它就往哪儿去。”
“滚团还畏惧临家那只滚地锦,那猫也好些年没见着了。”
柳贺说什么便来什么,他刚提那只滚地锦,便看到一只玳瑁慢悠悠地出现在他背后,看着样貌很像是当年那只,但柳贺也并不确定。
滚团精神一向恹恹的,回下河村之后倒是稍好了一些,此刻见了那只玳瑁,它便自妙妙身上跳下来,两只猫一起玩了会。
妙妙便不看柳贺钓鱼了,专心致志盯着两只猫看。
柳贺不外出便在家陪着妻儿,若是外出,
便绕着通济河和茶山走一走,他注意到,柳家的族田似乎种了不少甘薯。
据族老说,《育言报》是柳贺这右宗伯所推的报纸,丹徒县衙自然比别处更重视些,下河村毕竟是柳贺宗族所在,因而《育言报》中所提的作物,甘薯、玉麦、土豆及番柿族中都种了。
柳贺于是多出一桩事来,将这些作物的生长状况记载下来,等驿差来取信时,将之交到京城。
在乡的日子实在轻松惬意,柳贺许久未动笔,自然觉得手痒,因而一日晚上,哄过知儿后,他便到书房,写了一篇《乡居小记》。
散文这类篇章柳贺并不常写,主要是没有那等闲情逸致,在京城的日子他一直绷着,脑子转得快,但也累。
这类讲乡间生活的文字还是适合闲下来之后再写。
“相公,娘煮了些甜汤,出来喝。”
听见杨尧喊他,柳贺应了一声,甜汤微甜,喝着十分爽口,柳贺忍不住感慨道:“若是在京里,喝一碗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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