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正式常驻病房,医疗心理科室的单间虽然比其他病区强一些,但也只放得下一个陪护床铺。他又加雇了两个护理人员,两人一组倒班,确保时刻有人照顾。他有时候在走廊坐着,有时候去商务车里睡几个小时。他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不可能让自己先熬不住。
陆野和白涛又详尽地聊了一次,关于许清荎目前的状况,关于未来治疗的分期和预测,关于有没有其他有助于恢复的辅助手段,比如等他身体状态好一点,带他出国疗养的可能性。
最后,白涛客观地提醒,“抑郁症患者的家属,通常最开始对病程会抱有乐观理想的态度,缺乏长期抗战的准备。在经历了意料之外的漫长,或是反反复复的打击之后,有可能会心态崩了……”
这些话他之前没有对陈果和苏遥说过,虽然在许清荎前一轮的治疗中,他们也非常尽心尽力配合。但再好的朋友,角度还是不一样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朋友的承受力反而更高一点。今天和陆野的谈话,他的态度比较严肃,稍微端了端主治医生的架子。其实,他很少这样。但无论从校友的关系来讲,还是受自家妹妹的影响,和许清荎接触了这几年的时间,他欣赏对方,同时也有真切的关心和悲悯在里面。许清荎能遇到这样一个伴侣,他打心底里是替其庆幸的。但是,作为一个年近四十,在这一行业从业了几十年的医生,他看惯了太多悲欢离合人生百态,绝大多数时候,病人家属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最先放弃的,往往是配偶或者子女,能坚持到最后的百分之六七十以上是父母。而他们这种关系,比世俗承认的情侣还要尴尬一些,陆野的条件又太好了,白涛不由自主地产生预知性的担心。作为专业人士,他知道这种心态不应该,但人就是这样,认知上清楚,不代表行为上就一定能够做到。是人,就难免被七情六欲支配,成不了机器。
“好的,我了解了,”陆野没有否认,而是平静地接受,“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有心理波动的话,会及时与您沟通。”他不需要去强调什么承诺什么,其实在他看来,有许清荎在身边的每一秒都强过过去八年的飘荡无依。现在,他的心是安定的。但他接受白涛的提醒与建议,在陪伴爱人康复个过程中,他需要去克服未知的困难,而不是盲目乐观。
陆野的回答,没有很激动很动听,反而让白涛感受到了踏实。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陆野去楼下取文件。之前出了病人家属疑似跳楼的事件,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舆论风波,所以最近医院一道道门禁颇为严格。他这里已经五个人进进出出,还有朋友探视,够优待的了,工作上的事情,陆野一般就不让助理再上来添麻烦了。由于陆骁一直没有回国,有一些涉及法律效用的文件,还是需要他来签字。
他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正赶上一辆救护车呼啸着疾驰而来,后边还跟着警车。他让到一边。车门打开,跳下来好几个人。
陆野蓦地一愕,跟在担架旁边仓促跑进去的,好像是周毅。
陆野给赵晓宇打了个电话,让他把文件送到病区门口,找护士帮他带去病房。
陆野赶紧回头跟去急诊,耽搁的几分钟工夫之内,人已经被送去手术室。陆野来不及等电梯,直接从楼梯跑上三楼,果然在一堆人围着的手术室门口,看到了跟两个警察在对话的周毅。
大概在外人看来,周检察官思路清晰,语调镇定,没有什么失态的地方。但陆野观察到,周毅放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拽着侧边的裤线,手指使力的程度几乎是在颤抖。由于从小家庭环境的原因,周毅在公众场合一般是不会做出这种动作的,而且他的抗压能力很强。
双方大概讲了五六分钟,周毅不知说了什么,对方点头,先带着几个警员离开了,留下一个人继续跟着。旁边手术室的门打开,病人推了出来,家属呼拉拉跟着全走了。刚才还显得拥挤吵嚷的走廊上,瞬间空旷了下来。周毅保持着之前的站姿和动作,一动不动,像被遗弃的孩子,看起来茫然而无助。
陆野走过去,差不多要走近身前,周毅没有聚焦的目光才闪了闪。认出他的一刹那,周毅大概是想要迎上来,刚迈了一步,却踉跄着直接扑倒。陆野伸手死命地拽住,两人才堪堪不至于跌得四仰八叉。
周毅跟他身高体重相仿,陆野半拖半拽,把脱力的人扯到墙边的椅子上按坐下去。
周毅双手捂脸,脊背塌陷蜷缩成一团战栗着,他在哭。
陆野一时间有点儿无措,继他近十年来第一回 掉金豆子,到周毅今天这幅模样,他们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陆野从下边找了个缝隙,把纸巾递了过去。周毅像是要把青春期欠下的眼泪全还上似的,始终低着头。直到他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单位的人,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上了。
陆野瞥了他一眼,“啧,花猫似的。”
周毅压根没有抬杠的心思,麻木地抓着纸巾在脸上胡乱地使劲地蹭,陆野这时候才发现,他脸上身上有好多血渍。
“你受伤了?”陆野紧张地问。
“不是我的,”周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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