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之罪,恐过重了,且以文字言语罪人,御史台恐要进谏,也对皇上英名德行有碍……”
谢翊冷笑了声:“一时不察?若是贺卿觉得只是一时不察,为何不当时提醒那店主收回,而是通报了京兆尹?可见贺卿家分明也觉得此事以小见大,合该细查。如今风气,文人不写些诗文讥讽时事朝廷、妄议国政,便觉得没了风骨志节,实乃歪风邪道!”
“朕觉得,正该借此由头整顿一番,将那等刻书、钞书、卖书、藏书的书坊都细细查过,凡是还有收藏买卖禁书的,以及写的诗文里头影射朝廷君上的,合该重重治罪。卿首告有功,此事不妨就交于你去,先把那店主全家拿了,重刑审理,将那书店再细细查过,朕看恐不止这本,如此胆大妄为,恐怕细查起来还有更多……还有其亲友、店里往来的书生,都合该细细查处,定然都是些逆贼!”
他往下看着贺知秋,意味深长道:“卿把这件事办好了,朕重重有赏,另有重用。”
贺知秋面白如纸,忽然叩首道:“臣惶恐,臣无能……恐怕难以胜任……”他几乎哽住,忽然重重磕头起来。
谢翊不说话了,冷冷盯着贺知秋,贺知秋只不断磕头,额头很快破了,流出血来,御书房里安静犹如坟墓一般,四角虽然都站着内侍,却连呼吸声都不闻,只听到砰砰的磕头声。
过了好一会儿,谢翊才淡淡道:“你是不敢?你怕得罪了天下读书人?”
贺知秋停住了磕头,匍匐着,身躯微微发抖:“如为国为民有利,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谢翊冷笑了一声:“卿的意思是,朕这是误国误民,无道之举?”
贺知秋手臂微微发抖,抬起头来,满脸血痕:“臣不敢,臣只是良心不安。”
谢翊慢慢道:“良心?”声音里带了些讽意。许莼那一笔跳脱之字还在他案上,他说“名利催发良心”,这孩子纵有侠义之心,却不知,名利场是泯灭良心之所。
贺知秋闭了闭眼睛道:“陛下,臣有罪,是那书坊东主得罪了臣,臣挟私报复,便私下通报京兆尹,是想着小惩大诫,封了他的店,让他吃个教训便罢了。如今眼看因臣一己之私,便要连累那书坊东主惹上谋反族诛之大罪,连累君主失德,良心难安,求陛下恕臣挟私报复欺君之罪,臣死罪。”
他一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闭着眼泪流满面。
谢翊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店主是如何得罪你的?”
贺知秋脑子嗡嗡响着,涩然回道:“只是……口角……”
谢翊轻笑了一声,温声道:“贺卿家若是只为良心,那不治罪那店家,也可以,此事仍交给你做,一个月之内,朕不管你找哪个由头,只把这事办了,朕就赦你无罪,还要提拔你,如何?朕看卿平日里也颇有几个仇家,倒可从他们下手,翻翻他们的诗文……”
贺知秋只听得毛骨悚然,闭了眼睛,忽然一行清泪落了下来:“陛下,古时君王便采诗以观民风,治国之道,必先通言路,陛下您是千古难有的圣君,臣万死恳请陛下,宽仁大度,不罪谏臣。陛下当神器之重,当有容人之雅量,臣请皇上三思,勿兴文字之狱,一旦此事由头一开,士林文人之间寻章摘句、攻讦诗文、挟仇诬告、党争便起、流毒万年,国将不国,有玷圣君之名。”
谢翊慢慢重复道:“挟仇诬告……”
贺知秋落泪:“是臣以睚眦之怨生事,失德在先,臣请陛下问罪。”
谢翊道:“若是朕一意孤行,偏要行这文字狱,你待如何?”
贺知秋抬起头来,面孔上已满是哀恸:“臣请死谏,不欲陛下失德。”他闭着眼睛,面如土色,知道自己寒窗苦读二十年,终因一念之差至此,心中悔恨当日为着私念,公器私用,以至于一败涂地,大好前途,尽皆被自己误了,但如今皇帝一心要借此由头整治士林,此事一启,乃天大的祸事,譬如从前“乌台诗案”遗祸万年,无论如何不敢再想自己那点私念。
谢翊冷笑一声,啪啪啪,几本书从高高的御案上落下,直直落在了贺知秋膝盖前,贺知秋低头一看那封面,正是自己当日困顿写下的戏本子,忽然面如土色,只听到上头声音冰冷:“以怨报德,忘恩负义之徒,也配说什么死谏?那书坊东主在你困顿之时,赠银给你解困,你这些书,书坊一字未刻未售,只不过收存着。借口收书,不过是为你留些颜面,名为收书,实则扶危济困,实乃商贩中的义士。”
“反观尔读的是圣贤书,本该一钱不轻受,一饭不敢忘,尔在中了状元,得了官职,不思报答,反倒引以为耻,恩将仇报,心生毒计,只为灭口,掩盖自己失德失行之举。须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暗室欺心,怎知天地神目如电?朝堂竟然录了你这等寡廉鲜耻、衣冠禽兽,竟是可悲可笑!也不知还有多少你这等德不配位之人在朕的朝堂之上,行此禽兽不如之事。”
“汝之父亲,烂赌徒一个,却在醉后跌伤腿,只能闭门养伤,无法行赌,如今看来,观尔之隐忍衔恨,心狠手辣,恐怕也大有蹊跷。”
谢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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