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京中权贵中,谁能不动容?便是自己当时知道,不也吃了一惊吗?更何况这小世子当初浪掷十万两,竟只是为了给贺兰静江脱籍,若是被人知道,简直是无知稚子闹市持重金而行,谁不想分一杯羹?
许莼道:“我省得的,今上未定储位,听说还把皇后给废了,如今储位不定,不知道来日还要生多少事呢!平日里我们也都避着让着宗室的,这次下了帖子,推拒的话更不合适,祖母有命让我带着大哥去,下次还是找机会装病推了。”
谢翊微点头。
许莼替他盖了被子:“九哥早点歇罢,明儿拆纱布,说不定就能看到了。”他低头看到谢翊仍蒙着纱布,但一双剑眉直飞入鬓,秀逸非常,忍不住悄悄碰了一下,然后假装为谢翊整理枕边的头发,又捋了捋,这才心满意足起了身,退了出去。
谢翊五感敏锐,自然对那蝶翅一般的一触即离有所察觉,但却不觉得僭越亵渎,倒觉得这少年心思浅显。也还算有几分眼力,至少能看得出那谢翡接触他,必有所图。只不知谢翡是知道自己亲父顺亲王的心思而主动参与呢,还是假做不知顺水推舟想要做一个坐收其成洁白无瑕的圣君?
他平素多疑多思,平日里其实对谢翡印象也还不错。虽则顺亲王有些昏庸,但从前外放在藩地,平庸是福,倒没和太后、摄政王那些有什么瓜葛。当年他平了外虏,顺手撤了藩,命所有宗室回京居住,赐宅邸,宗室子弟一律进太学读书教养,顺亲王也是当初回的京。
谢翡进京之时还年幼,不过十来岁年纪,样貌出众,在太学成绩也算过得去,最近几年因着好画,在弘文院领着差使,素无大志,但才干还是有的,在一干平庸的宗室子中,已算鹤立鸡群了。
他原本还想要给谢翡一些差使历练一二,但如今知道他别有用心接近许莼,心中就无端生嗔,有些不喜起来。
郁症
第二日清晨,谢翊才醒便已闻到了一股清幽花香味。他起身,五福过来扶着他起身盥洗如厕,谢翊伸手在水盆闻到花香气愈发浓了,闻到:“哪里来的花香?”
六顺道:“是许世子一大早不知从哪里带了几盆兰花来放屋里了,说是下边掌柜们孝敬的,他看这花香,专门带了来给九爷的。”
谢翊问道:“兰花?开的什么颜色?”
六顺道:“玉白的,晶莹似冰花一般,有七八箭呢!每根花杆上开了十几朵,香味特别浓。”
谢翊微一点头,这是“鱼魫兰”,这可是闽产贡品,极珍稀了。不过他早就停了这些先帝沿用的莫名其妙劳民伤财的花鸟石贡,国库一贫如洗,地方民间还强征贡品,竭力供应皇室,这些玩物不能吃不能喝,于国无功,于民无利。如今被富商重金购置的话,大概那花匠还能得养家糊口。
这许小公爷确实是生活豪奢,连他这个皇帝也托福今日才得有此享受。兰花太过娇贵,莳养不易,宫里冬日日常只敢奉着水仙腊梅等凡物,再不敢进这种贵重兰花的,是怕入了天子的眼,年年都要,那可就兴师动众了。
只是他养病这几日,屋里不曾断过香味,却又不是点的香,而是桌面上摆着的佛手,想来是许莼从前自己喜欢的,但冬日已深,今日全都换上了兰花,这是特意为看不见的他置办的了。
谢翊想起昨夜睡前那轻微犹如蝶翼的触碰,这般款款动人的温存小意,若是去追求旁的女子又或者是男子,只怕是无所不应。只看这几日,一衣一食、舟车轿马,无不极尽舒适奢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偏偏读书上连字都读不顺,这是全然无人用心教养,这般豪阔,但凡请上几个好些的严师,岂会学成如此糟糠?
许莼十八岁了,还未定下婚事,这在京中高门已算迟的了,当然与他昏聩混账的父亲以及出身商户的母亲不无关系,但找高门联姻不容易,找个官宦家庭的女子订婚还是容易的,却无人操办,想来是靖国公府中,并无人真心为他操持,而他的商户母亲,大概在这上头也做不了主,无诰命,就无法正式进入京城权贵的交际圈中。靖国公府中,还有两位诰命夫人,一位老了,一位守丧。
许莼还有一位庶兄,也未定亲,却已考中了举人,即将参加春闱,一旦成为进士,确实议亲更有优势。但一位私生庶子,被光明正大认回国公府,借着富有嫡母的仁慈和资源读书中举成才,眼看将能再次在婚姻中改变命运。与之相比,真正的嫡子却养成了奢侈无度的纨绔,不仅没有能结下一门有力的婚事,甚至还被人引诱,好起了南风,走上了歪门邪道。
好一个庶子立志终踏青云路的好故事,竟是可以编上一出戏的。这能算是无心插柳?谢翊自幼在宫廷中长大,不知见过多少魑魅魍魉,经历过多少阴谋诡计,事关爵位,哪一家豪门关起门来不是龌龊满满,没一家清白的。谢翊可从不信天下有这般幸运儿。
谢翊原本便是思虑过重之人,又兼心细,许莼既被他划入了管教范围,少不得分了点心想靖国公府这疑点,洗漱后有人送了早饭来,却是送的鸡丝汤鱼面,虾仁小馄饨,蟹黄鲜肉汤包三样主食,另外甜的有花胶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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