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了南边最大的盐碱地,迎面吹来的风冷硬又刺人,不裹好头巾让人觉得生了疮的脸颊生疼,扬起的白花花粉末会让人咳嗽,打喷嚏,眼睛发红,牲畜是没法到这里来的,它们吹了碱风只会比人更痛苦。
而这不是姜青禾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她望着白茫茫的盐碱地,想起自己也曾挖过这里的土,日夜淋灌,但终究没办法适应盐碱的味道。
可这回她们不是来挖土制土盐的,而是扫碱土做土碱的。
“俺只做土碱拿来浆洗衣裳的,这回倒是浇头水了,赶上俺们扫它做猪胰子了。”
胖婶用笤帚轻扫碱土,打了个大喷嚏,还要接话,“谁说不是呢,往年冬天熬熬就过了,哪还要用啥胰子哟,日子太好过了,俺心里不安生。”
她们边说边拢着碱土,嘴上这么说,可掩在头巾下的脸满是高兴。
姜青禾拉下一点头巾,感受着凛冽的风,用铁锹盛起盐碱土,那风就刮在她的脸上,吹进她的心里。
让她明白,吃不起盐算什么好日子。
“婶,要是能换盐,青盐我就不说了,要是有那种红盐换,你们换不?”姜青禾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在扫土盛土的女人们沉默,有人说:“换得起就换些呗。”
“妹呀,这日子俺没法想啊。”
确实没法想,她们都吃惯了盐土,正常盐味是啥也不知道。
这一整个早上她们开始幻想只有咸的那种味道,实在想不出来作罢,有两个劝姜青禾不要倒卖私盐,那得抓了关大牢里的,弄的姜青禾是哭笑不得。
在盐碱里扫了一两个时辰上下的盐土,那插在土里的竿子影子也渐渐拉长。
回去时她们还告诉姜青禾,生怕她不知道,“夏天影子短,秋冬影子就长了,长了得回家吃饭。”
吃了饭,女人用碱土淋水熬碱面,碱很容易凝结在一块的,她们给捏成一块块饼阴干。
立夏前的要晒,晒的焦黄,硬邦邦的,霜降前就得晾,晾的白。
之后到了男人出力气的时候,姜青禾拿着大家凑的钱,东拼西凑买了十付猪胰脏。
一个猪胰脏就能做二十几块胰子,有力气的男人抡了锤子,在石块上猛砸切碎的胰脏。
砸到黏黏糊糊以后,放进大木盆里搅,再加上碱水,搅的实在搅不上劲,一点水也没了,再捏成一个个圆不隆冬的形状,胰子就算好了。
这可把男人给羡慕坏了,蹲在边上瞅的时候,有男人就问了,“你说说,这婆娘有活够干,不是搓绳,就是织羊毛的,这还揣上胰子用了,俺们有个啥?啥也没落着阿,这理可不好说啊,也给俺们来些活计呗。”
他婆娘啐他一口,“叫你去赶车去镇上油坊榨油,你咋还搁这说嘴呢。”
姜青禾笑笑,她眼下就顾着羊毛,手头里哪有啥活。正巧土长过来瞧热闹,她听了后一拍手说:“谁说老爷们没活的,多得很,二牛从各村收了麦草和稻草,你们男的不怕糙,辛苦些搓草绳好种树,还有那戈壁滩上的石子,也得要人去捡的不是,眼里得有活晓得不。”
刚卖了力气的男人们无奈摊手,谁要那样的活呦,害,造孽。
就这样秋天里,女人和娃早晚涂了胰子,使着一双灵活的手上下编织着羊毛,男人则搓着长长的草绳,背着筐到戈壁滩捡石头。
就这样日复一日,初秋渐到了尾声,春山湾的路口来了一列缠的严严实实,满载货物的车队。
离湾口最近的几家妇人从窗户探出身子往外瞧,实在看不清人脸,又忙跑出来看。
那些拉货物的是马骡子,而不是骆驼。
“谁呀,打哪来的啊?”
“你们瞅到啥子人了不,俺咋瞧着心里毛毛的呢,”几个婶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主要赶车的是外来面孔,还是藏族那边的。
这里哪有啥藏族人来往过。
“娘嘞,你们睁眼瞅瞅,后头那个是啥人,是王盛啊。
也没怪她们没认出来,谁家好人晒得跟个黑炭似的,还穿着白皮的羊皮袄子,衬得跟块火盆烧到焦黑的炭活了一样。
叫人实在没眼瞧。
“大眼呐,你这是发家了啊,俺去找你爹娘来,真出息了嗷,”有个大娘说着就往里头跑。
王盛忙喊她,“姨,姨你喊啥呀,俺这些东西是进了给湾里染坊的啊,回来啊姨,别喊别喊。”
就晓得进村要来一波,王盛瞅着围着他的一圈人,第七遍解释道:“能有啥好货啊,全是羊毛。”
“那十来车全是羊毛?”
“是羊毛啊,叔你懂不,等了好些时候,夏天过去收他们那边那个春毛,见俺爽快不让俺走了,就等他们剪完了秋毛,收了后才让俺走的,你说说这事闹的。”
王盛还拉开前一车的袋子给他们瞅,“你就说是羊毛不是吧。”
等他打发完人,同样的说辞又对着姜青禾来了一遍,“没法子啊,他们叫俺等,俺就想着秋毛比春毛好,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