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贞听出些苗头,只是依旧不?相让,“你既痛恨世家,为何不?去抢他们的钱,为何挥刀一怒向弱者,为何光逮着与你同命同根的穷苦百姓!?”
“你道老汉就不?敢!?”船家说到痛处攥拳狠狠敲打,激起的水花反倒溅了自己满身,“只恨他们万贯家财呼风唤雨,可怜我那痴儿被他们残害至此?,多少年来恶霸逍遥快活,苦主求告无门!那些个爪牙恶犬哪怕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淹死老汉!”
谢元贞只道有?人不?服世家高低,不?想世家与百姓间也已是水火不?容。他沉默片刻,猛然?将人拉回船上,冰冷的江水摇晃着溢进船底,流民又叫一声?,只见小郎君竟是跪了下来。
“船家,如您所见,这一船皆是饱受锋镝之苦的百姓。再不?济,您也尚有?一子承欢,岂知他们也许还远不?如您,您何不?高抬贵手,渡我等过江?”
“我——”
汗水夹杂着江水自船家的发?梢流落,谢元贞这一跪,倒将他的满腔怨怼尽数堵在喉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船家既舐犊情深,便更该明白这一船人与自己皆是天涯沦落之人。
“都是百姓,我看不?尽然?吧?”
谢家兄妹循声?转头,男男女女的流民之间,有?个熟悉的面孔影影绰绰——
“是你!”
那汉子开口,浓密的胡子随起伏而?若隐若现,“小郎君,你出手便是五贯钱的玉佩,又有?如此?身手,却自称是寻常百姓,这话说出来谁信呢?”
不?待谢元贞自白,他又抢着继续说:“乡亲们有?所不?知,上船之前我曾碰见一队军爷,他们奉官府追胥之命,那画像上的人与小郎君足有?八九分相似!”
谢元贞厉问:“什么画像,上头可有?官印?”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官爷说你是你便是!”那汉子眼珠一转,又劝起别人:“船家,这小郎君一人便可抵一船的买路钱,你何不?将他送了官府,保管你家中痴儿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谢含章本还惦记他一根兔腿的恩惠,闻言再也难忍,直想冲上去揍他,“我阿兄好?心解这一船之围,你就是如此?恩将仇报的!?”
“小女郎,你在山中跑得那样快,岂知不?是恐惧太过的缘故——放心!”那汉子大手一挥,“那画像一男一女,我定不?会冤枉了好?人!”
不?知何时,流民已渐渐朝那汉子靠拢,倒是船家始终站在船头,一动不?动。
“什么声?音?”
两?方?正僵持,忽然?一阵狂风席卷江面而?来,将一船人悉数困在泛白的浪里?。
“别慌别慌,两?头两?侧都要站人,切莫头轻脚重!”
船家在一众混乱中指挥若定,他将贴船尾的几人拉回来保持平衡,性命攸关生?死之际,众人也顾不?上这对?可疑的兄妹究竟是否官府缉拿的逃犯,只听船家说什么便囫囵照做。
船在风口浪尖,眼见吃进不?少寒水,载着众人似奔腾的马背颠簸不?止,如这般险之又险,所幸却始终没有?要翻的迹象。诡谲的风浪好?似老天同孤舟漂泊之人开的一个小玩笑,不?过三刻,江面又恢复先前的平静,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云雾散开,天边斗转参横,船家借着月色往南边瞧了瞧,才知这浪竟是送了他们一程,不?消两?个时辰,他们便可迎着旭日抵达铎州渡口。
风浪过后,船继续前行,船上再没人吭声?,几乎所有?人都望向船外一无所见的夜幕,就连船家也变回开船不?久时那副卖力的老实样。
唯有?那汉子仍盯着谢家兄妹,一眼不?错。
晓风残月,晨光熹微,转眼铎州渡口就在前方?,不?远处还有?四五个官差巡逻,盘问过往的百姓。
“官差就在前头!”那汉子两?眼冒光,他指着岸边嚣叫,言外之意却在船中。
谢元贞攥紧了阿妹的手,彼时正四下搜罗着落脚点,眼下岸边的人三三两?两?,若是不?被拖住——
“你想逃吧?”
谢元贞猛一回头,却见那汉子钳住他一只胳膊,那正是谢元贞伤了的右手。
“若我被推入江水之中,便是证实了你逃犯的身份!”
那汉子信誓旦旦,竟是赖定了自己!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1”
那汉子警惕地看向船头,船家口中的歌谣带了点江左口音,和着他独有?的调子,乍听起来很难懂,“老头,你神神叨叨什么呢!”
只见船家不?答他的话,慢悠悠又重复一遍,到了第?三遍的时候,船身又开始摇晃,熟悉的颠簸感掀翻了众人,混乱之中——
有?人推了谢元贞一把!
第030章 失之
“老貉奴, 你?这?是做什么?到手的赏金就这么没了!”
那汉子揪起船家衣领,双目猩红,简直疯了一般。
船顺流而下, 起初还能远远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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