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野喉咙口一紧,他脑子里突然有种熟悉的预感,全身都变热了起来,他马上问是什么回事。
“大概是十来年前,我刚拉了一车皮草,准备走国道109去西藏,路过我们漠州的时候,突然有两个人从马路那头闯了过来。”
“我开车一直很快,那天还疲劳了点,差点撞到那两个人。等风沙散去后,我才看清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小孩子,看上去应该才小学生或者初中生的大小。女的就有些年纪了,而且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着特别冷。”
“他们把我的车拦了下来,然后男孩背着女人走了过来,问我能不能搭个便车。我问他们要去哪里,那女人就说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就行。”
“我潜意识里觉得这两个人很奇怪,毕竟人都会害怕嘛。但我一想一个小孩和一个女人,我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不怕我就不错了,就让他们上了车。”
“结果那女人上了副驾,小孩没上来。女人不让他跟着,我听了一嘴,女人让他以后有能力了再走得远些。”
“听他们的告别对话应该是母子,我那个时候觉得特别奇怪,直觉他们肯定遭遇了什么事情,但为什么那女人对自己的儿子那么冷漠呢,冷漠地好像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样。”
“那个小孩倒是很舍不得女人的样子,但他可能怕身后有什么危险,也没有多待就回去了。我继续踩油门,从格尔木上路进了可可西里。”
“一路上我都觉得这个女人的行为举止很怪异,就一惊一乍的,我喝个水都会扭头很惊恐地看着我。等我看清了那女人在头发下的脸后,吓了一跳,全都是伤疤和增生的皮肤,还有一些新的伤口在暴露的手臂上,血淋淋的一些,很触目惊心,估计是被人虐待或者家暴了。”
“我想跟她聊天,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没有回答我,惜字如金的,只回答嗯或者对。我也懒得继续和她没事找事了,就这么沉默地开着车。那时候可可西里还没有很多住宿,也没成群的车队,路上比现在要危险的多,第一个停靠点就是雪山脚下的一个沿途加油站。”
“我们在那里短暂歇息了一下,我下车抽了根烟,结果没过几分钟,就听到远处有几声枪响。可可西里的枪声是再常见不过,我开车经过了那么多次,十次里至少有五次能听到的,要么是盗猎者在杀野生动物,要么是执法人员开的枪,我没怎么在意,抽完烟后就继续上了车。”
“但是这次我判断错了,我上车之后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一扭动钥匙想要发动货车,车轮突然被子弹打爆了,右边两个轮子完全瘪了下去,整辆车开始朝右倾斜,直至完全侧翻。”
“我跟那个女人都被吓傻了,完全不敢动弹,而车辆的侧翻正好让女人被我放在副驾驶的衣服给盖住了,我使劲撑着,不让自己倒在她的身上。”
“几秒钟以后,我听到了厚重的脚步声走到了我这边的车窗,车门被强行拉开,有人把我拽了出去,我那瞬间想的就是完了完了,遗书还没写,我妈还在青州等我回去呢……”
“加油站那里是有一个管理员的,我余光一直在找他,但是没有找到。抓我的那个人连脸都没遮,络腮胡子、小眼睛、大鼻子,估计也不是第一天干这个事情了,也没打算隐瞒身份。”
“他还有几个同伙,每人一辆摩托车,停在路边,谋划着怎么把我运输的那一车东西取走。我那天是第一天运输动物真皮,没想到就被盯上了。”
“我那时候吓个半死,他们拿枪指着我的背啊,我没有任何脑子去应对这种事情。不过万幸的是那晚上开始下雨了,而他们的摩托车显然不能运载那么多货物,所以他们打了个电话等待同伙开车过来。而这也给了警察时间赶过来,我刚才不是说那个加油站的管理员不见了吗,他其实一直藏着,并且报了警。”
“最后他们的同伙到了以后,警察也正好赶来一锅端,当然期间经历了很激烈的枪战。我被拉进了一辆警车里先行离开了现场,当然我在车上和他们说有个女人还在货车里,请他们一定要救她。但是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开车的警察接到了消息,却说并没有那女人的身影。”
“我大喊怎么可能,明明她就被压在副驾驶,但警察把整块地方两公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她,不排除她中途趁着混乱跑走了。”马涛越说越清醒,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可可西里这个地方,身无依靠,那么凶险,一个瘦弱的女人怎么可能活下去。果不其然,在一周之后,我就听闻了清水河旁边发现了一具女尸。”
“而我所一直好奇的她的故事,也被广大媒体挖掘了出来。特别可怜的一个人,说不定你小的时候也看到过相关新闻。”马涛说,“从那以后,我就辞掉了货车司机的职业,离开了我的家乡,来南边闯荡。”
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马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路,身边的季野也没个声响,结果一转头,哪还有季野的影子。
马涛连忙折返过去,发现季野在拐角的地方蹲着,他差点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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