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围观的民警也忍不住附和:“那么大的烟花,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万一炸到手怎么办?”“我雇了两位烟花厂的师傅,他们帮忙点火。”庄纶说,“下次不在海河边放了,对不起。”“还有下次?!”武娟气得倒仰,“下次别叫我!”裘锦程敲敲桌子:“先写检讨书。”庄纶拾起中性笔,继续撰写言辞诚恳的检讨,对于汉语言硕士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武娟气呼呼地拉开椅子坐下,接过崔子瑶递来的温热豆奶。午夜十二点,新年的钟声敲响,庄纶将写好的检讨书交给警察,一行人走出派出所。武娟给裘锦程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夜幕盛放的绚烂焰火,一张是桥上拥抱的两个男人,她敲字【庄纶非要我拍照,技术不好,凑合看。】裘锦程将焰火那张设为屏保,转头对武娟说:“谢谢。”“不谢,这是我第一次在派出所过年。”武娟阴阳怪气。“也算是一种新体验。”裘锦程拍拍武娟的肩膀,“去我家还是回去睡?”“我带瑶瑶回家。”武娟说,“她一个精致大小姐,睡前要护肤,你那没东西。”“行。”裘锦程将武娟和崔子瑶送上网约车,站在路边挥手。“我打车了。”庄纶说,“还有两分钟到。”“欣欣先走,咱俩沿河逛一逛。”裘锦程说。庄嘉欣一激灵,立马打个哈欠,装作昏昏欲睡睁不开眼,垂头靠着庄纶的胳膊:“哥,困死了。”准点到达的网约车带走了电灯泡,裘锦程说:“烟花很好看。”“刚放假那段时间没找你,我去浏阳烟花厂实地考察,参加了燃放培训,考了个证。”庄纶说,“烟花礼炮需要专用的钢制炮筒,四周用砖块加固,燃放后炮筒灌水,防止着火。”“太危险了。”裘锦程不赞同地摇头。“我怕自己放出事,所以雇了两个人。”庄纶说。河边潮湿的水汽沁人心脾,两岸居民区砰砰砰的礼花声高低起伏,烘托着喜庆吉祥的气氛。裘锦程说:“你记不记得大三的时候,你在海河边放烟花,好像也是这个位置,咱俩被警车追得满街乱窜。”
“那时候小,不懂事。”庄纶说,“以为浪漫就够了,没想后果。”“幸好年纪小,只敢放小型烟花。”裘锦程说,“现在,给你个坦克都敢开。”他叹气,问,“那两个帮忙的大哥你从哪儿雇来的?”“天津本地的烟花经销商。”庄纶说,“他们放完就回家过年了。”整个计划看起来鲁莽,细究却是逻辑严密、井井有条,裘锦程寻不出错儿,又觉得冒失,思来想去,只余一声叹息:“你心里有数就好。”“放心吧,我不会犯法的。”庄纶悄悄捏住裘锦程的袖口,“哥,我想为你做更多事情,但看你什么都不缺的样子。”“我比较容易满足。”裘锦程握住庄纶的手,揣进口袋,“领养日之后,我在想一件事。”“什么事?”庄纶因裘锦程的主动内心雀跃,唇角扬起,“和我有关吗?”“我想给你一个机会,所以,谈恋爱吗?”裘锦程语气平淡地抛出一颗礼花弹,把庄纶炸得头晕眼花,庄纶连声回答:“好、好的!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这不是考察,你不要紧张。”裘锦程缓声道,“在之前那段关系里,我也有错。我性格急躁,话少,很多时候不愿开口解释,积攒的矛盾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一堵破不开的墙。”他站在河边,望着粼粼的水面,“我会努力照顾你的心情,及时化解矛盾,保护你的安全感。”往日能说会道、缠着裘锦程讲个不停的庄纶倏忽沉默,他吞咽唾液,组织词汇,然而浩如烟海的中文词语在此时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饶是汉语言硕士,也捉襟见肘,寻不出一个精准的词描述自己的心情。“哥,我配不上你。”庄纶说。三十天足以养成习惯,算算日子,自裘锦程与他断绝联系,已有两年多,追随和仰望成为了深入骨髓的习惯。裘锦程忽然将他提到平等的位置上,他便不知如何是好。“配不配,你自己说了算。”裘锦程说,“爱情如果偏要斤斤计较地分个高下,我不如去我妈的超市做出纳。”庄纶被他的话逗笑,劲头昂扬地说:“我最配,锦程哥只能和我谈。”裘锦程完全没意识到庄纶的重点由自卑转移向病娇,他欣慰地说:“你会成为很好的人,我也会。”庄纶极度缺乏安全感,竭尽全力挤出一点信任,全给了裘锦程。交付信任的感觉于他而言新奇又舒适,他不再疑神疑鬼、害怕爱人被他人窥探抢夺,不必担心别人怎么看他,喜欢还是憎恶,他只在乎裘锦程的评价。以裘锦程温柔克制的脾性,倒也说不出多么伤人的话。建立关系后理所当然的是亲吻,裘锦程看着庄纶贴上来,干燥的唇瓣轻轻碰触,他低声问:“你抖什么。”“我紧张。”庄纶像小狗一般舔舐下唇,搂着裘锦程的脖子深吻上去,“我怕是梦。”裘锦程听着庄纶急促的呼吸声,安抚地拍打他的脊背,同时鼻头微酸,眼眶泛红,湿润的水意覆盖瞳仁。一如庄纶的激动,他也从无穷无尽地内耗中解脱,他仍然在意庄纶,喜欢庄纶身上浪漫执着的品质,曾经的伤口长出鲜嫩的血肉,逐渐愈合,久违的勇气萌发,他想给这段夭折的爱情一次重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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