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辽提了次他们不用跟着搬东西,他依然雷打不动带着石块出摊收摊都跟着帮忙。总归跟着也不用他们多费劲,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蒋辽和廉长林最后便由他们了。旁边还有几个客人在排队,蒋辽锁好推车里的钱盒,转身走过去。有的客人订的数量多,数铜钱就费些时间,加上繁体字笔画多写不快,廉长林这边进展稍慢。收了钱记上这位客人订的小吃,廉长林抬头示意下一位客人。余光不经意看到街上交谈着路过他们摊位的行人时,他突然略停住,目光顺着人移动。蒋辽走到他旁边,跟着他看出去。一个高壮魁梧的青年人正给身旁的中年男人引路。他们身后跟着两个提行装的随从,看着风尘仆仆的,应该是从外地过来到这落脚。蒋辽转回头,看到廉长林收回的目光里有些许惑疑。“认识他们?”他问道。话音刚落,廉长林摇了摇头,落笔记上客人的要求。观他面上并无异样,蒋辽接过客人的钱,站着他右侧看他记账。习字时间短会的字有限,廉长林难免会碰到不会写的字。他听客人说完名字和要买的吃食,提笔时手不甚明显地停了片刻,随后不假思索落笔写上。看到夹在其中的“字”,蒋辽轻嗤了一声,抬眸扫向账本上的记录。才坐这儿多久就自成一派创了这么些字出来,倒亏他再用上时还记得住。短促的轻嗤声一出,毛笔笔尖就停住了,然后向上抬起就要被易主。蒋辽赶忙伸手到廉长林的手腕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制止他突如其来的罢工举动。毛笔是没再上移了,握笔的人却也没继续写,转头抬眼,自下而上看向他。乌黑透亮的眸子古井无波,静静凝视过来,清俊病弱的脸上看着没有什么变化,但也只是看着没有。写成那样还不能笑话一声了,蒋辽心里啧道。他敛了笑,挪开压在廉长林手腕处的手指,手背向下贴着他的脸带着糙劲将他脑袋转回去。“行了,继续写你的。”廉长林被迫转回头,目光落到账本未着墨完的地方,侧脸上着力的一片硬凉跟着挪开,他握着笔岿然不动。“得,你想怎么记就怎么记,我就看着不出声行了吧。”蒋辽道。廉长林敛目低眉,眼睫稍抬真就认真考虑了起来,然后才落笔继续。蒋辽指腹转起手里的铜钱,看着清清淡淡的没什么脾气,谁知道脾气倒是不小。前面的客人看的一头雾水,这小兄弟刚才好像没做什么吧?老板干啥突然伸手打断人写字?
小兄弟不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回他什么了?他突然笑什么?客人心里直摇头,看不懂实在是看不懂。虽说他也看不懂字,不过瞧着小兄弟的字好看,忍不住赞叹道:“老板,你这伙计虽然不能说话,这记账认人的本事,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可不是。幸好让我捡着了,不然这文采和书法就被埋没了。”蒋辽没忍住话里有话。说完回头看,廉长林垂眸握笔写字,眉目很是认真,并没多余的情绪。又没脾气了?这不就挺好的,蒋辽视线旁移,看到账本上越发离经叛道的字。他:“……”算了,反正他不管账,他自己看得懂就行。这样想着,他轻悠悠抬起眼,目光落回廉长林脸上。眉峰走势平和自然向上延伸,密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了一团淡影,总是偏淡的唇色抿成一道薄线,这会儿看着都多了气色。何止记账认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论起脾气,那也是一等一的。孙氏今日去书院给儿子送钱送吃的,送完出了书院,她挎着竹篮去买家用。有些时日没来镇上,不知最近出了什么新鲜的小吃,听到旁人一个劲儿地在夸,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孙氏心里嘀咕,什么东西两文钱一大碗,卖这么便宜真能好吃?买完东西出来,走在路上不时又听到人说起,她便打听了地方走去瞧瞧。当真跟夸的一样好吃她也买些回去,老太太最近脾气大,买的合她意了,一高兴自己家里的活都能少干点。孙氏走到跟人打听到的小街,以前她也来过这边买东西,不知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街上竟然比以往赶集的日子都热闹。沿着街走下去,远远看到站在一处摊位上和人说谈间抬手收钱的蒋辽,她惊的瞪大眼睛停驻在原地。昨日听村里人说蒋辽做买卖挣了大钱,估计就快要搬到镇上去了。她心里鄙夷,听过就过没放在心上。做生意哪是简单的事,蒋辽又从没做过生意,何况还带着个哑巴,能做成什么生意。而且他们若真能挣到钱,还会穿的依旧是那套寒酸样。现在没等她急切找出摊子跟蒋辽没关系的蛛丝马迹,就看到坐在他旁边低头拿笔写字的廉长林。前面围着好些个人,不知道说着什么,隔的远还是能从他们的神色间看出来对廉长林的称赞。这幅相似的画面,孙氏很久以前便不少见识到。她脸色倏然变得难看,被这一幕刺激的不轻,眼里是浓浓的愤怨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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