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严况回想起那日在蓬莱新乡的地牢中,无数女子接连自杀,眼前一时又是一片茫茫血雾。梁战英皱了皱眉,不禁开口问道:“阿蓝,你是我坊中最得力的杀手……当年我派你去京城刺杀一名富商,你便一去不返,我们都还以为你……”阿蓝闻言却冷笑了两声,仰起头来望着梁战英,恨意不减却有些自暴自弃的模样。“不是你派人杀我,一剑穿心吗?”这话听得程如一不自觉皱起眉头来,他偷偷仰头,余光瞥向严况,却见那阎王面无表情,只定定望着阿蓝。而梁战英听闻这话,立即摇头否认:“雪如沁对天起誓,绝无此事……阿蓝,我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那秦大哥呢!”提及爱人,阿蓝情绪再度激动起来:“我与他共度生死,互敬互爱,你却为何要加害于他!”说到此处,阿蓝竟话锋一转,对严况吼到:“你!不是秦大哥的好兄弟吗!你为什么阻止我杀她,为什么不替他报仇!”梁战英刚要开口,严况却冲她摇头。严况上前,俯身对阿蓝道:“你如何知道秦项死了?又为何会和金玉鸾一处?又是谁告诉你,是雪如沁杀了你与秦项。”阿蓝刚要开口,却因严况抛出的一连串问题哑口无言。她皱了皱眉头,似在思索,片刻后喃喃道:“对……为何我……我认为是雪如沁……秦大哥,死了……?”程如一发现端倪,忍不住开口道:“金玉鸾擅长操纵人心。阿蓝姑娘,你仔细想想,你所说的这些,你都亲眼见过,且反复推敲都毫无漏洞吗?”阿蓝听了这话,却是懵懂摇头。她神色之中露出几分胆怯仓皇,而严况却道:“是金玉鸾让你认为,你与秦项皆被雪如沁所杀。但你再细细想想,方才你说自己被一剑穿心——”“但雪如沁她,只用枪。”阿蓝闻言,抬头一刹,正对上严况那张血痕满布的面孔,她下意识惊叫后退!电光火石之间,过往记忆霎时撞入脑海。……“指挥!求你放过她!”“求求你了,求你了!”阿蓝的心上人是镇抚司的人。朝廷命官,江湖刺客,是因缘际会下,他们竟会去杀同一个人。同生共死,倾心相惜。谈婚论嫁,白头偕老。可当胸一剑,叫她彻底断了这念想。她只是想给夫婿送件新衣,如今却倒在血泊里,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被他一众同生共死的弟兄按倒在地,痛苦不堪的冲着自己哀嚎。长剑寒光冷冽,顺着刺眼光影而上,是绝顶俊俏的一张脸,却写满冷漠残酷。……“是你……”阿蓝凝视着眼前这张面孔,尘封记忆如洪水决堤,将她仅存的理智冲刷得一干二净。严况眉心微动,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淡漠,他开口,入耳声音依旧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他对阿蓝沉声道:“是我。”“是我杀了你,又杀了秦项。”“你的仇人是我,你找错人了。”程如一闻言下意识道:“不……不是……”然而话出口,他却又微微蹙眉,阖了双眸不再做声。其余人却是一脸茫然,而阿蓝愣怔片刻,一滴泪自瞳孔凝落。随即,她却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阿蓝笑到满眼是泪,她艰难抬手,捶打着地面,又哭又笑的望着严况,一字一句道——“当初金玉鸾要我害的……是你和沈念两个人!”“因为你们都是朝廷命官……挡了她复国的路!她要我逼着自杀的,是你们两个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可是我记得,我记得……”“可是我记得……秦大哥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他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哈哈哈……最好的兄弟……”严况不自觉捏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作响。阿蓝却依然张狂的冲着他笑,像是失心疯一般。“师兄……”“严大人……”众人忧心不已,却又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一幕。程如一欲言又止,心说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开口,又有什么脸面开口?正如当初刘六所言,若非自己生事,秦项的妻子不会死,秦项也不会为妻报仇,最后在镇抚司门前……程如一揪心不已,却见严况俯身在阿蓝耳边低声开口。只一句,阿蓝笑声戛然而止,她抬头愣怔的望着严况,张大了嘴却又仿佛吸不进气来。“严……”程如一话未出口,却见阿蓝忽然挣扎爬起,再度放声大笑起来!
众人还当她要对严况动手,然下一刻,却只听得砰然一声闷响!阿蓝一头撞在牢房石墙之上。她倒落之时,额上血迹在墙面晕开一团殷红,血迹顺着石墙纹路蜿蜒而下。温雪瑛吓的不由惊呼一声,程如一和梁战英不约而同冲上前去,梁战英冲向阿蓝,程如一则上前扣住严况紧握的指掌,低声道——“严大人……”程如一话刚出口,却听身前一声闷响。严况骤然俯身,嘴角朱红淋漓落地,胸腔中痛意与哀恸同时炸开。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作者有话说: 雪霁初晴飞雪冷月,深宅大院。厮杀过后,雪落血定,白霜飘覆遍地尸骨。耳侧噼啪脆响接连而至,火油罐子打破瞬间,血气顿被掩去大半,少年伏地,艰难仰头,惊愕不已望着手捧火油罐子的人,正缓步向他走来。少年阖眸,等一场淋漓解脱,却猛然发觉那人竟是绕过了自己,一声碎响,油罐在身侧远处摔破,飞起油花都未曾溅到他身上分毫。火油味与血气混杂,死气浓厚。前来毁尸灭迹的那人比少年也大不了几岁。他一袭黑衣近夜,血溅满面,却仍能气定神闲,掌中朱笔起落果决,一一勾去羊皮卷上长排姓名。“还能走吗。”黑衣男子合上卷轴,话刚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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