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项话音一顿,竟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来!“头儿小心!”刘六惊呼一声,严况下意识抬手格挡,却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就算我死……”“也再不入这……镇抚司了。”秦项飞蛾扑火般,毫无犹豫的奔向了门前那獬豸石雕。响动过后,血水沿着獬豸那一道道茂密的发丝石纹,匆匆滚落。一切发生的太快,犹如风火燎原,雪崩天塌。“秦二哥!”刘六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冲了上去,忆起往日相处点滴,也忍不住痛哭起来。严况想开口却发不出声来。他不知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秦项眼前来,耳边满是嘈杂声响,他唯独听得清秦项一人的话——“严况……我在下面等你。”秦项瘫靠在獬豸脚下,血很快糊住了他双眼,他却仍然清楚的看见了,眼前这个冷血恶鬼,杀妻仇人,曾经的生死之交……竟终于不再是那种漠然的神色了。“秦二哥……秦二哥……!”刘六见秦项没了声音,去探对方的脉搏,顿时哭得声音更大了。严况动了动嘴唇,用尽力气挤出声音来道:“好生安葬吧。”说罢,严况转过身的一瞬间,猝然呕出一大口朱红。被他一直压制着的痛意,此刻有如狂涛怒卷般在胸口炸开。血顺嘴角滴落,于朱红门槛上迸溅,人亦往前一倾,栽倒在门前。……夜里又落雨,降下一道罕见的霹雳惊雷。程如一撑着伞蹲在青石桥头,被响雷惊得一哆嗦。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老宅进不去,也不记得回镇抚司暗门的路。他倒是记得去袁府的路,可想想便也算了。总不能,去大理寺自首吧?仔细想想,他也没那么恨严况了。再说,怎么着严况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总不该盼着他死吧?思来想去,程如一还是慢悠悠的走到了这座青石桥。“嘶……好冷。”程如一缩在桥头,他已经在此等了许久,可就算是繁华上京城,大雨连绵的夜里,街上也是寂寥清冷,连只猫儿啊狗儿啊都没有路过的。程如一觉得冷,但没钱买热汤,也不敢去别的地方避雨。万一,万一他来了呢。程如一身上还有伤,这回受冷受潮,不免又疼了起来。他怕自己倒下睡过去,便摸出身上那本《负心状元薄情传》来,借着路两边檐下灯的微弱光线,翻读起来。“写的好啊……果然是负心薄情。谁若对我施恩,必遭反噬……想是祖坟被掘了,才会如此倒霉哇……”程如一小声的嘀咕着,将那薄薄的本子一页一页翻过去。不知是书页被雨水洇湿,还是视线愈发模糊,他逐渐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觉得眼前画面扭曲成了一片光晕。恍惚中,他想起了那朵被自己丢掉的芍药花。他哪里是不爱簪花?小时候,他羡慕极了乡里的秀才举子,中榜后戴着红花过街,邻里乡亲哪个不羡,哪个不敬?后来他中了状元。他记得,那是银盆大的正红牡丹,皇帝亲手替他簪在发髻,他身骑宝马,风光无限……如今,他只觉得好冷。脚下一软,身子失重,纸伞脱手滑落的瞬间,雨水也同时打在面上。可身后却不是又冷又硬的石板。那仿佛是个有些温度的,软的……?程如一刚想伸手,却觉身上一暖,整个人悬空了起来。“娘……我好冷。”程如一神志不清的嗫嚅道。严况闻言手上一抖,险些没抱稳他。……方才那道响雷,叫躺在镇抚司里的严况也倏然惊醒过来。胸口不再钻心的疼,严况平复了片刻,本想出去问问刘六,秦项安置得如何了,走到门口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严况匆匆拿了披风出来,一路径直往青石桥这边赶。便看见了那瑟缩身影,还有桥头颤颤巍巍的纸伞。“娘……娘。”程如一又低声念道。严况皱了皱眉头。怀里那人嘴上不安分就罢了,竟还蹭他。抱着程如一回去这一路上,严况被他喊了无数声的“娘”。过了密道,回到静室,严况刚将人放在榻上,谁知程如一忽然睁开了眼。严况以为他恢复神智了:“你醒……”
话未出口,程如一却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搂住了他脖颈。严况身子僵住,眉心微不可察的一紧,肩也瞬间收紧。他不敢正视程如一,只扭头抬手去抓他手臂。“疼……”程如一又痛呼起来,原是严况捏到了他伤口,不过倒也借此叫他松了手。严况终于松了口气,将人安置榻上,替他脱湿衣裳时似是动作重了些,引得程如一又开始乱动。只见程如一缩着身子喃喃道:“疼……娘,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别打了……”严况抬手揉了揉额角,脑门子上写满疑惑。严况以为对方是把自己这个行刑官和他“娘”给混成一个人了,想来是要神志不清,才能说得出这种荒唐话来,他再伸手一探程如一额头,果然是滚烫的。严况还是耐着性子哄道:“程如一,听好了,我不是……你娘,你娘不会打你,我也不会。”严况说罢,想转身去找退烧药,却觉腰上一紧——程如一正搂着他的腰哀求道:“爹,救救我……娘,别打了,我再也……再也不敢偷读书了,别打了……”“爹,别走,救我啊……”不知为何,严况很想嘴贱的应一句“哎”,但最终还是没开口。他轻握了程如一手腕,将人双手从腰上拉开。程如一却还不依不饶道:“不,别走……”因着高烧,程如一那双含情目此刻不再清波荡漾,虽换成了红丝泛泛,却仍掀着云愁雨恨,委屈万分的看向严况。严况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好……我不走。”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句,又觉得莫名其妙,心道怕是因着自己也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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