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我说呢,这次送这么早。哎,你怎么给了人家咱家地址……”她嘴里泛涩,心里发酸,低下头,“啊呀,就是,案子做得太好了嘛,非得要送点东西,拦不住……”“噢,这样。”往常也有过这样的事,他们似乎没再存疑。韩宁的父母爱炫耀孩子,手机画面里,他们把其余默认是女儿买的东西堆在一起,一边说她浪费,一边又美滋滋地拍着照,估计一会要发朋友圈得意女儿有出息了。可真的是自己有出息吗?这套东西对于王言洲是洒洒水,对于韩宁是半个月的工资,对于他们来说是炫耀的资本。这些年,她本人虽然没有正大光明地接收王言洲的物质馈赠,却心安理得默许了他于自己父母的每一分给予,这份在潜移默化之间养成的习惯是如此的虚荣,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债台高筑?这点认知让韩宁心灰意冷,更让难堪的是,她发现自己无法对父母坦白,这么多年,你们收到的礼物都是来自另一个男人。瞧,多么的讽刺,她这没用的原则在此刻生效了。韩宁打开手机搜了下附近开门的店,都是烧烤,划了半天屏幕才发现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叁公里,晕碳的意图变成实际的饥饿,她驱车离开。将近十一点的麦当劳居然还有不少人,多是叁叁两两抱着团的小情侣,韩宁取了餐一回头,还在角落里发现个小孩。第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出幻觉了,那么纤薄的白影儿,在犄角旮旯里,孤零零地捧着一本花花绿绿的读物。真是小孩,深更半夜独坐在麦当劳的小孩。可能是离家出走,或是被遗弃了?还有点眼熟。韩宁今天戴的这副眼镜度数不是特别够,此刻看得不算真切,她眯着眼睛打量,打量,突然呼吸一滞,她想起那个昏黄摇晃的车厢,想起孩童天真的言语。腿不自觉就动了,韩宁走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瞧着他的模样。瘦。其实韩宁猜不出他的年纪,但下意识觉得这个孩子应该达不到他实际年龄所应有的茁壮。透着衣服能见到肩骨的轮廓,头发短短的,刺刺的,有汗味,皮肤的颜色在灯光下看不真切,或许原本是很白的,但过了一个暑假,难免会晒黑一点……察觉到韩宁的目光,那男孩抬起脸,与之对视,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点点疑惑。韩宁悚然一惊。她其实不太详实地记得程一小学时期的模样了,更多仍然分明着的,是他们相处的细枝末节之处,比如,程一的动作,笑容,扑闪的睫。年龄越大,回忆越远,那个阶段的模样从人变成人影儿,轮廓无可避免地模糊了,然而此刻,一切都又清晰还原。许是韩宁停留的目光太久了,孩子眸子里的疑惑放大。她立刻醒过来。藏好自己波动的情绪,韩宁准备和这个孩子攀谈,她先是扫视了一下刊物的内容,随后用相当轻快的语气说,“哇,你在看《ar》吗?我猜里面肯定有关于世界汽车拉力锦标赛的内容!”他还是没说话,但韩宁发现,共同的兴趣爱好消磨掉了对方的一点戒备,这孩子的眼睛里亮了起一点点兴奋。“我们可以一起看吗?”韩宁继续努力。他略显犹豫地颔首。将杂志推过去一点。《ar》是来自英国的一本汽车杂志,语言自然也是英文,上面有一些复杂的词汇被笔圈起来做了标记,显然,这个孩子并不是只看上面的拉力赛车插画,韩宁有些讶异,又觉得同谢程一生活在一起的他本该如此。韩宁对这上面的东西有几分了解,同他继续交流,“2024年度的拉力锦标赛赛程公布了……我猜你是丰田车队的粉丝?”“…错了,”他终于开口了,小脸鼓着,声音嫩嫩的,却有几分严肃,“我忠诚的是福特-sport。”听着他这般说法,韩宁忍俊不禁,又赶紧说,“噢?这么巧,我也是……小车迷,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谢镜,我叫谢镜。”孩子眨了眨眼,警惕感似乎在流失。“我叫韩宁。”韩宁笑开,伸出与他相握。存在于大人间的社交礼仪明显取悦了谢镜,但这也不影响谢镜对她的怀疑换了个方面,这小鬼头问,“你真的是福特的车迷?”他刚要出题考考韩宁,远处就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她心头突突的,听到小鬼头叫了声哥。有人大步前来,韩宁挺直了背,也随脚步声而抬头。如同烟花蹿向高空,却骤然而止,本该期待绽开的地方还是茫茫的一片黑暗。来者不是谢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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