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姻正在同宋昕在院子里逗弄孩子,远远的,婢女过来通报。
“夫人,前厅有人找您。”
“找我?”唐姻看了一眼宋昕,宋昕点点头,示意唐姻去吧。
两人大抵都猜得到是谁。
等唐姻到了前厅,果然看见一个高高壮壮的背影。
宋彦身穿铠甲腰跨长刀,比过去黑了许多、壮了许多,许久不见身量也更高了。曾经那个姑苏的望门郎君蜕去了身上的稚嫩、冲动,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息。
但少年眼中的赤忱似乎未曾减退。
事事休往,唐姻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唤了声:“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宋彦说。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唐姻。
是叫表妹,亦或是……三叔母?
唐姻变得不同了,身上的那份羞羞的怯意似乎消散开,变成一种宁静、安恬让人内心平静的感觉,这感觉他曾在自家三叔的身上察觉过。
原来他们都长大了。
他曾以为远走他乡,到战场上卖命、拼杀便会慢慢淡化一切、忘记一切,他以为他做到了。
无数个日夜里,他与战士们比武言欢,在疆场厮杀。
望着漠北广阔土地、南疆的无垠星空,在战场上的那些日子,似乎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想起过唐姻了。
可如今见了面,却发现心中的那根死结,仍在。
“你的身子,如何了?”宋彦开口问。
唐姻:“托你的福,及时从宁昭送来了解毒的药草,眼下已经无碍了。”
“我三叔已经告诉你了?”宋彦曾拜托宋昕,不必告知唐姻的。
“嗯,这怎么能不说。”唐姻道:“你三叔嘴上不说心里是记挂你的,还有长兄、长嫂。”
这一声长兄、长嫂宋彦听的明白,是宋府的大爷、大夫人,是他的生身父母。
是了,她还是她,却早已物是人非。
她叫他的爹娘,长兄长嫂。
如今,她是他的三叔母,以后也只能是他的三叔母。
宋彦从思绪中抽离,问道:“我父亲、母亲,家中诸位长辈,他们还好吗?”
“都还好,家中一切安好,反而是你,才让人挂怀。”唐姻遥望远方,南方战事依旧不曾休止,“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夜便启程。”宋彦道,“诸位将领还在坚守宁昭,眼下最后一击,不日退了敌,再向西南追杀数十里,反夺下敌军一城,便可保边界几十年内安然无忧。届时,我安排好收城的将士便可以回京复命。”
说到这些的时候,宋彦的眼中似乎闪耀着坚定的光芒。
那个曾经一直生长在宋府三郎光华下的少年郎,那个一直被家中长辈以宋府长孙所要求的大少爷,终于寻到了属于他的自信,找到了真正属于他的一方天地。
宋彦顿了顿,天边明月升起,艳阳的余晖黯淡下去。
“我得走了,边关还有战事,耽误不得。你……多保重。”
宋彦无法久留,他深深看了眼唐姻,旋即回身往外走。
夜色降临,冰冷的盔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步伐很慢,似乎在等着什么。
唐姻看着对方的身影,弯起眉眼淡然一笑。
“等等!”她忽然叫住了他,“刀剑无眼,你在宁昭要多加小心,表哥,后会有期。”
宋彦回眸,不由得呆呆怔住。
唐姻笑的,坦荡、从容,女子一身月白的褙子素雅不失灵气。
宋彦忽然想起退婚那夜他约了唐姻游山塘河。
轻云蔽月,水波粼粼,山塘河的游船之上,少女背着一轮明月,身披月光,也是朝他这样笑的。
那一夜,山塘河的阑珊灯火,黯然失色。
可那晚少女的模样终究变得模糊起来。
是该放下了。
宋彦抱拳一笑,一如初见的少年模样:“三叔母,等我凯旋,后会有期!”
宋彦走了,唐姻回身进了后院卧房。
她大病初愈,在外头站了一会,手脚有些冰凉。
“聊完了。”
宋昕走上前来,握住了唐姻的小手,揉搓着,轻轻呼着热气。
“嗯。安宁睡了?”
“奶娘抱走了,小家伙很乖,阿嬷说,很少见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宋昕揉了揉唐姻的头顶,“大抵是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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