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自己的言行了。”
听着他温润的声音,温昭明的思绪又飘得远了。上一次听他讲论文章,还是三年前在报恩寺中,他的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中,低哑而动听。如今他虽未行冠礼,却早已变完了声音,宋也川的声音很平,鲜少有抑扬顿挫的时候,和他的人也很像,总会让人感觉安宁。
书中的内容宋也川很谙熟,因此虽然口中的讲述未停,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宜阳公主身上。
灯火葳蕤,她头上的翟凤衔珠簪光华璀璨。和当年在报恩寺中的萍水相逢截然不同,这般璀璨耀眼的东西才更能衬她。宋也川没有过多的把目光留在她身上,宜阳公主是在救他,她想让他活着,这是昭然若揭的事情,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深的疑惑,他身上还有哪些,让皇上或是皇家更在意的东西么?
与死人相比,他也不过是多了一口气罢了。
肉/体上的伤痛或许可以稍抵灵魂上的切肤之痛,可若是肉/体上的疼痛没有了,宋也川只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中炙烤。那一日,宜阳公主问他恨不恨,他说了假话。
他不愿意去恨眼前那个春花般曼丽惊艳的公主,却无法不恨供养她的王朝,无法不透过她的璀璨耀眼,窥视到王朝主人一念断人生死如斯恐怖的权力。
温昭明又随手指了几篇,耐心逐渐有些不足:“反正内容你都记得,顺着往下讲吧。”
宋也川听闻此言,抬头看去,温昭明喝了一口茶,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于是他便凭着记忆,选了几篇他觉得没有那么晦涩的文章,说给温昭明听。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温昭明那边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宋也川微微转过头看向她。手中的书不知何时掉在了桌子上,她趴在楠木小案上睡着了。她此刻的呼吸均匀而安静,公主们都曾认真学习过仪态,哪怕她睡着了,眉目如画,总能让人联想到太平与美好来。
额头上的伤口早已经结痂愈合,偶尔会觉得有些痛痒,宋也川抬手轻轻摸了摸,胸腔中涌动起一股咳意,他强忍着偏过头咬住了下唇。
此时下车大概是要叨扰她好眠的,这些年来听过宋也川讲学的人不少,听得睡着的宜阳公主还是第一个。他没再从出声要求下车,而是在离公主最远的地方,尽可能的缩起自己的身子,他把腿屈起来,将下巴放在自己的膝头。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的眼中始终弥漫着空濛的雾气,和无法言说的孤独。
他知道公主的善心,只是千尊万贵、九天之上的帝姬,到底是不能明白日日盘虬于他心头的到底是怎样的苦痛。他并非不承公主的情,只是这份情无法报答。不能报答的恩情,对于已经一无所有宋也川而言,实在太过于沉重。
马车的速度自然是比步行快上许多,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便走完了他一个月才行完的路。越往南走,天气便要更热上几分。在和这位大梁公主同行的日子里,他也渐渐窥视到作为天家公主所拥有的奢华生活。
宜阳公主喜欢用香,光随着马车的香炉便有六个,各自有不同的用处。有鎏金浮雕花卉纹的、有瑞兽钮象耳的也有漆金粉彩的。香料也从百濯香再到千步香,林林总总二三十种,随着不同的天气和心情,公主会选择不同的香料。
还有各式迎枕、锦衾、搭被,以及每日都不重样的衣服首饰。
公主出门后也带了很多书,她每天都会随便翻出几本来让宋也川讲。她似乎是个听话的学生,只要宋也川开口,她便会变得很安静。只是经常走神,偶尔会听得睡着。宋也川知道她不喜欢这些枯燥的知识,可为了他,她也忍耐了下来。
宋也川并不擅长接受来自于他人的善意,只因这样的善意常常伴随着莫名的利用。他不介意利用,甚至对这种利益互换感觉欣然,唯独在公主面前,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没有来由的善心。
温昭明想得并没有宋也川多,她每日里听宋也川沉静地背书,觉得很安逸。听惯了太学里呶呶不休的白胡子老头们大放厥词,安静谦逊又博闻强识的宋也川,常常能让她联想到眼眸清润的小鹿,赤诚又干净。
她知道他的倔强执拗,故而在他讲到一半的时候,她有时闭目假寐。以为他会借机躲懒,没想到他浑然无觉般依然会继续地讲下去,他的声音像是沉静流淌的溪流,让她闭着眼睛竟真的睡去。每次醒来时,都能看到他抱膝看向窗外,那双雾霭空濛的眼睛里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每日吃得极少,略动几箸便停了,她以为他是担心在自己面前失仪,于是让他自己找地方独自用饭,但宋也川依然吃得很少。
他没有求生的本能,也不会求死。这副如霜如雪的身躯之中,是千疮百孔的魂魄。她只能让他活着,却不能彻底让他重获解脱,也无法让他的灵魂重新振作起来。
十一月二十,二人平静的日子终于被打破,马车驶入了浔州界内。这里是宋也川流放的终点,也是宜阳公主封邑最西侧的边陲小城。流放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从事徭役、修筑防御工事或者开垦荒林。一旦被流放到这里,除非有皇上的恩旨,又或是大赦天下,不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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