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心情一好,院里上下都跟着露笑颜。
陈绛饱饱的吃了面,同陈舍微去厨房炸果了。
闽地逢年过节基本都少不了炸果子,宽裕些的炸醋肉、炸五香卷,困顿些的炸米糕、炸萝卜丸,油锅一年也就热闹一回,总是要炸的。
除非是那吃喝都勉强的人家,年节过得冷冷清清,搁人家门外闻闻味吧。
赵先生女儿嫁得不算特别远,但赶车马要一日功夫,粥来早就凉了,而且女儿打算过了年才来,赶不上拗九。
儿媳妇苗氏忙着照看孩子和赵如耕,又没给做,所以陈舍微那一碗拗九粥,简直要把赵先生的眼泪给催出来。
赵家一早就遣人送来一篮子的炸蚝饼,孙阿小接了送进去,又提出来一半。
高凌和朱良、裘志仨小子多机灵,知道是给他们的,一个个蹦起来老高,快快活活的冲过去。
皮薄肉厚带脆边,一口咬下金黄脆壳,内里蚝肉软糯鲜滑,香郁逼人。
高凌只觉得自己还没怎么吃呢,就没了!
这还不如不吃,香掉了魂捡不起来,他整个人都萎靡下来了。
就见孙阿小笑道:“等会吧。六少正炸呢,自家也做了海蛎炸,紫菜口的,更有滋味,人家都是面糊里放海蛎,六少是大海蛎子裹面糊!还有炸醋肉、炸虾酥、炸五香卷、炸菜丸、炸芋角、炸麻球、炸菜花干、炸茄条、炸糟鳗鱼,哦,对了,六少叫你们买点肉燕来,他要炸肉燕。”
这一长溜的菜名听得高凌口水都下来了,朱良拿了银子转身就跑去买肉燕了。
陈家内院弥漫着一股油香气,闻一口都能下三碗饭。
这么多吃食,陈舍微一人也张罗不过来,甘嫂和孙阿小都跟着忙活。
阿巧拿了个小竹篓子钻进厨房里,在各座小山堆一样的炸果中游走,每样都拣了几个,拿去给陈绛和小白粿吃。
“小心烫。”甘嫂还没张口,陈舍微已经叮嘱了。
陈绛蹦蹦跳跳的点点头,和吴燕子一道带着小白粿去玩吴缸年前给扎的大秋千去了。
罩在食物的香气里,年节的喜悦总是很富有感染力,可甘嫂虽笑着,眼中却有一点挥之不去的怅然。
“我请王吉托人打听了,”在油锅滋啦声中,陈舍微忽然开口,“守烽墩的人换防了,甘大哥约莫已经回到泉州卫所了,咱们炸的这好些果子,等下用厚油纸裹了,我想法子让人送进去给甘大哥。”
孙阿小瞧了甘嫂一眼,就见她虎口上黏个丸子怔愣着,半晌才开口,道:“六少啊,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陈舍微原本不想说的太详细,见甘嫂质疑,就道:“好办的,王吉打听仔细的,银钱开道,呃,也费不了几个钱。”
丸子顺着锅边滑进去,冒出一团新的小泡,像甘嫂又喜又羞的心。
推拒的话说得太多,还不是受了人家那么多恩惠,她也不再说了,忙在肩头蹭了蹭眼泪,道:“多谢您。”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没那么心细,还是夫人提点的呢。”提到谈栩然,陈舍微脸上的笑容大了几分。
陈家小厨房出来的炸果滋味实在好,又足料,郭果儿自己肚子里的馋虫都爬出来,只好叫仨小子吃够了再出去跑腿送人家,省得路上忍不住偷吃!
高凌满嘴油的去给王吉送炸果,他怀里抱着的那一篮子,盖了三层布还飘香,引了好些尾随而至的脏猫赖狗。
别看他平日里总笑嘻嘻的,软化了一双含着戾气的眉眼,可到底是街面上混大的,凶恶护食几乎成了他的天性本能,打水漂几十连发练出来的力道和准头,叫那些畜生吃了痛,夹着尾巴逃远了。
“哼。”高凌有点自得的一转身,撞见几张熟面孔,他还没反应过来,好些脏手就伸了过来,高凌忙用身子护着,道:“乌龟林?肥屁!脏手别给老子挨过来!这是给王大哥的!”
“王大哥?”瘦筋筋,明显有点驼背的少年一脸菜色,一双暴突眼闪动着恼恨的光,“你不没爹没娘,哪来的哥?王牙成你哥了?钻裆认来的?噢,难怪给你们仨捡了个好差事,叫你撇下我们几个。”
肥屁矮一些,叫这个名并不是因为他胖,而是因着他那张好像被轮子碾过的平整大脸。
高凌不甚抖落在地的一个炸菜丸此时在他嘴里嚼着呢。
太香了,嚼得‘咕咚’一声咽下去,这才回过神来,悔死了!咽得太快!
“大哥,我的好哥哥,再给弟弟我吃些,我饿啊!”
满嘴扯谎,高凌怒道:“少来,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不愁吃的,我又不是没混过!”
热乎的炸果多好吃,高凌刚才品味过,他也想让王吉吃上热的,不愿与之多纠缠,绕道要走。
乌龟林却不肯,歪着嘴大声嚷嚷道:“好大哥,你就这么扔下我们了?”
语气极尽讽刺。
高凌心头一阵阵发冷,好在那篮子炸果滚烫,叫他不至于发寒。
他好笑的转过身,挺了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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