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坚,我在问你。”
赵益忽然的一声,令郑坚双膝一软,一下跪倒在地,他心中惶惶,“太子殿下,这,这是官家的敕令,臣等……”
“大胆郑坚!”
赵益立时打断他,“你难道是在怪罪君父吗!你的意思是使玉节大将军蒙受不白之冤的人,不是南康王,不是潘有芳与吴岱,而是官家?”
“臣不敢,臣不敢!”
此话惊得郑坚满头冷汗,他连忙伏低身体。
“二位相公。”
赵益却看向身着紫色官服的孟、黄二人,“我想问二位相公,为君者,是否只有对,没有错?”
“殿下……殿下这是在意指官家么?”
有朝臣伏低身子,“殿下万不可如此说话啊!”
“殿下,这是在朝天殿,您怎能如此……”
“请殿下慎言!”
谏院这帮老家伙的毛病又犯了。
“你们也知道这是朝天殿?”
赵益平静地道,“我身为储君,不过是在问二位相公,为君之道当如何,你们这些人,便要加罪于我吗?”
方才放言的几位朝臣一时哑声。
孟云献恰在此时上前,道,“殿下,臣以为,无论是为君还是为臣,都应当审慎己身,做得对,才不会错。”
“那我如今要为玉节大将军与三万靖安军将士翻案,是对,还是错?”
黄宗玉上前,“证据俱在,殿下如何有错?”
枢密副使葛让按捺不住,立时往前几步,“殿下!臣葛让,恳请殿下为玉节大将军徐鹤雪与三万靖安军翻案!”
“臣苗天照,恳请殿下为玉节大将军与三万靖安军翻案!”
苗太尉紧随其后。
“臣恳请太子殿下,为玉节大将军与三万靖安军翻案!”
越来越多的朝臣站出来,声音几乎响彻整个朝天殿。
明朗的春光铺满朱红的殿门,赵益几乎被群臣身后的光线晃了眼睛,他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此案,我亲自来翻,谁若阻我,我必杀之。”
四时好(一)
自正元二十一年二月中旬到三月底, 云京的春雨断断续续地下,沙沙的声音听得惯了,有时倪素的梦中也都是潮湿的雨。
她受的那二十杖并不轻, 哪怕整整将养了三个多月,她身上破损的伤处虽结痂, 可伤到的筋骨却还是疼得厉害,只能卧床。
青穹在窗外移栽了一棵柳树,柔软的柳枝在细雨里微荡, 嫩叶如新,倪素趴在软枕上, 一瞬不瞬地盯着看。
“没有人会在家中栽种柳树,”
姜芍将昨日趁着没下雨才晒过的那件氅衣搭在木施上, 衣袖边缘银线所绣的“子凌”二字有些显眼, 她转过脸,“你们,是因为他?”
这三月来, 一直是姜芍在此照顾倪素,为她换药,穿衣, 帮她洗漱, 连孟府也没回去几次。
“近来太爱下雨了,到了四月, 雨就更多了。”
倪素的面容还是很苍白,“以往下雨, 我便是煮了柳叶水给他用, 他爱干净,哪怕是鬼魅, 也总是很在意自己的衣着与行止。”
“他一直是个礼数周全的孩子,”
姜芍走到她床前坐下,“云献与他老师是好友,他以前也没少跟着老师来我们家中,云献以前总与我说,若不是文端公主先将子凌送到了崇之先生那里,他也想收子凌做学生。”
“他考中进士那年,不止是崇之先生,云献他也高兴得整宿没睡,迫不及待就想去贡院瞧他的试题。”
“我记得,”
姜芍眉眼带着温和笑意,“他有一回在宫中的昭文堂内带着殿下一块儿与那些宗室子打架,崇之先生发了好大一通火,让他在院子里跪了一下午,那时天冷,他夜里跑到我们家里来,我亲自弄了锅子,让他与云献一块儿吃。”
倪素忽然出声,“他从前,是不是很爱笑?”
姜芍回忆着那夜,锅子里的热烟在灯影里漂浮,那少年眉眼生动,十分爱笑,她点点头,“是,他模样生得极好,笑起来也十分好看。”
倪素闻言,想起他的脸,她其实从没见他真正笑过,大抵这便是血肉之躯与残魂之身之间的差别,他的五官始终不能如人一样生动。
虽是十九岁的模样,但他却已在幽都游离百年,他的手还是会握笔,还是会握剑,却总是寡言的,也不会笑,他常会安静地看书,安静地听她说话。
他总是谨慎地审视自己作为残魂的身份,却依然会在意衣着的干净整洁,在乎仪容,在乎礼数。
“他真的……不能再回来了吗?”
姜芍轻柔的声音倏尔令倪素回神,她抬起眼帘,满室残蜡,这三月以来,她日日燃灯,“我之所以能够招来他的魂魄,是因为幽都宝塔里锁着靖安军的三万英魂,这是幽都准许他重回阳世的唯一意义。”
“而今,吴岱死了,潘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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