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困难时期刚过,魏建岭韩云英这一辈人,都对粮食和饥饿,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魏檗每日带着民兵队“督战”,她恍若有后世拆迁队长的感觉。只不过别人是拆房子,她是拆庄稼。
一样挨骂,一样有“钉子户”。
好在她有“踢人”机制,“钉子户”并不难缠,因为真不想翻地,村里并不强迫,重新签字画押退出就好。
真正让她头疼的,是“摇摆户”,或者说“拖延症户”。嘴上说着好好好,我们家不退出,一定听村里决定,明天就翻地,实际上拖拖拖,一拖六二五。村里天天催,他天天不动弹。
魏檗只好给“拖延症户”下了死命令,必须在立春之前把地翻完。翻不完的,不论有什么理由,一律从种辣椒合作组织里踢出去。
离立春还有不到一周。
命令下了之后,魏檗再到田里去,就看到“拖延症户”家家都在翻地。
“老头子,我……透好的庄稼,我下不去手。”
魏檗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话音里带着哽咽。她回身看去,是头发花白的王婶子。魏檗记得,她家之前人口多,听村里八卦的时候,有人提过一嘴,她家饿死了小女儿。
魏檗站在背阴里,说话的人没有看到她。
“庄稼不值钱。粮所年年打白条。”苍老的男声带着无奈,劝自家婆娘:“咱家一堆白条,不当吃不当喝。种辣椒还能挣点。”
“不能等收了粮种辣椒么。”哽咽变成了抽噎:“咱往年种辣椒,也没刨过庄稼。”
“谁知道呢!谁知道村里怎么想的。”老头弯腰翻地,一锄头一锄头狠狠砸在地上,“挣钱!挣钱!挣钱!”
魏檗抬头望天,不停眨眼,把眼里的湿意眨回去。
一定要让老百姓尽快挣到钱。魏檗揉揉眼睛,沿着田埂悄悄回去。
明明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怎么感觉像个大反派呢?
“大反派”要一往无前,不被任何事情阻拦!
土地全部深翻整地之后,魏檗开始指导大家养地。
养地不让土壤板结,最好的办法是施有机肥。有机肥两大类,植物残体和动物残体。
翻下去的青小麦,属于植物残体里的“绿肥”。除此之外,还包括小麦玉米秸秆、豆饼菜籽饼之类的东西。
豆饼和菜籽饼当肥料上在地里,在这个年代太过奢侈,并且会让成本翻倍往上涨。
至于秸秆还田,魏檗知道即便是现在八十年代,已经有地方开始做还田试点。但是吧……秸秆还田这件事,虽然禁烧秸秆之后全国推开,但争议贯穿始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直没吵明白。
好巧不巧,魏檗是坚定的“不还田”、“离田”理论支持者。
因为她从始至终研究的是作物栽培。秸秆还田可以让土壤有机质含量上升,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还田过程中,秸秆中存在的病虫害。病菌菌丝,害虫虫卵等等,跟着秸秆一并回到了田里。
还一次两次,一年两年,可能看不出什么来。可是日久年深,随着病虫害一年年的积累,会造成突然的病害大流行或虫害大爆发。魏檗清楚的记得,有一年黄淮地区小麦赤霉病突然大爆发,那一年,粮食减产接近百分之三十。
因为“病根”在土里,单靠给露出地面上的植株部分打药,根本不能把爆发的病虫害打下去。
除了病虫害之外,秸秆还田时打得不够碎、深翻不够深,会造成秸秆在土壤表层大量堆积,小麦的根没法扎到土里,遇到寒冷干旱,小麦苗大片大片干枯死亡。
种种问题,不胜枚举。
“植物残体”选项划掉,只剩下“动物残体”。
农村常见的“动物残体”,是,嗯,各种动物,猪牛羊、鸡鸭鹅,包括人类的,大粪。
但大粪不能直接用,需要经过“堆肥”、“腐熟”,也就是要把粪堆在一起,让里面的微生物分解发酵一下。把对植物有毒有害的物质分解成对植物的营养。
夏天气温高,随便往哪里一摊,几天就可以堆好。
可惜现在刚刚初春,黄淮平原气温尚低,且有时不时的“倒春寒”。如果把各类粪便随意一堆,既没有效果,还影响村容村貌。
一进村子处处臭气熏天,开什么玩笑,魏檗坚决不能忍。
所以她打算把所有的大粪都堆到一处发酵,建个简易沼气池。
在沼气池选址问题上,村两委班子成员和各村组组长,都极力反对选在自己家附近!自己家亲戚附近也不行!!沼气池,说得好听,实际上是啥,是大粪坑、大粪池子!
大粪池子往自家门口一建,全村大粪都往里堆,家里得是什么味道,吃饭都要哕出来。
想想都要呕……
“真不建?”魏檗以手支颐,笑吟吟的问:“别人家门口建了,你们到时候可不要眼馋。”
不眼馋不眼馋。比起支书说的看不见影的沼气做饭点灯,把自家门前的地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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