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言不屑与他这样的人有什么纠葛。更不要说这人站在那高处,举手投足间尽是些施舍。陈卿言想到这儿,心里多少有些懊悔起来——那钱连收都不该收,本应原路退回去,但是看着师兄戴春安那架势,哪里还能要得出来呢?
陈卿言思前想后,到底是没再琢磨出一个更为合适的办法来,谁知最后倒是将自己逗笑了,忍不住在心里头感叹:你也是糊涂了,哪里就犯得着为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犯难呢?今日自己没给他好脸色,明日这位纨绔少爷自然不会再来了罢。
只可惜陈卿言哪里知道,纨绔少爷却是个厚脸皮呢。
绮梦
“人来的不少……”
陈卿言规规矩矩的往台上一站,垫话才说了一句,随着眼神朝台下一瞥,第二句就像是卡在嗓子眼儿里头的棉花似的,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噎的他难受。
陆觉怎么又来了?
陆觉今天是带着伴儿来的——
纪则书终于是能喘口气了,工厂慢慢步入了正轨,开始盈利,他这日从工厂回来连衣服都没换,风尘仆仆的径直就让司机把自己拉来了陆觉家。
“准备出门?”纪则书一进门就瞧见陆觉站在镜子前头,虽然已经是早春,但天气还不至于暖到如此的程度,陆少爷竟然赤裸着上身,一手拿着一件衣服站在镜子前头往身上比划,光洁的背弯出一道诱人的弧度。
纪则书忍不住笑道,“你什么时候也计较起这些东西来。”言下之意自然是夸赞陆觉长得好,什么衣服在他身上也要再平白又添三分好看。
陆觉还是把右手的那间略显腰身的放归到了衣柜里,不紧不慢的解着手中衬衫的扣子,却叹了口气:“已经够遭人嫌的了。”
纪则书没当回事儿,还以为陆觉在和自己玩笑,拍着巴掌说道:“你要是称的上遭人嫌,那我们这样的‘闲杂人等’怕是都要一头扎进海河里没脸见人了!”
陆觉这次却没有像往日一般接着话茬和纪则书说笑两句,草草将衣服套在了身上,却仍是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来。
“你帮我看看。”这人忽的转过身来,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纪则书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却又不知陆少爷要让自己帮他看些什么,只得耐心问道:“什么?”
陆觉一张俊脸凑到了纪则书面前,阴沉着声音说道:
“帮我看看,我这张脸上,是不是写着‘讨厌’两个字?”
“可不嘛,衣食父母来得不少,我师弟胆儿小,瞧瞧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陈卿言打了个磕巴不要紧,台下无数双眼睛瞧着呢,甭管戴春安台下如何,但在台上却是机敏的很,知道陈卿言这儿出了岔子,赶紧现挂找补。小包袱虽不算太响,总却给陈卿言提了个醒,将眼神从陆少爷那儿收了回来。
“他说的确实不错。”纪则书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坐在陆觉的身边,附耳过去小声的夸赞道,虽然纪则书不似陆觉三天两头的总是往三不管跑,但多少也受陆觉的一些影响,听的这些玩意儿也不少。
陆觉的眼神一晃不晃的盯着台上,脸上的梨涡却露了出来,目不斜视道:“那是自然。”语气里莫名带了几分得意,好像台上的人是他的私人物品,自己理所应当的该为此自豪似的。
“眠之,你……”纪则书刚要说话,就听得一阵掌声将自己的声音盖了下去,抬头再看台上的人就要鞠躬下台,纪则书正诧异陆觉既然这么捧这位陈卿言,怎么连一声叫好都这么吝啬,正想着,身旁的人忽的就将手里的东西掷了出去,哗啦啦的在台上砸出了一片响来。
“……”
“……”
“……”
纪则书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只挤出了一句:
“你疯了?”
可不就是疯了么。
陆觉烦闷的将领口那粒紧绷着的扣子扯开,动作粗暴了些,那粒扣子竟脱了线,落在地上声响都甚是微小,三蹦两蹦的没了踪影。
陆觉却懒得再找,一头扎在了床上,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真是怪了。
台上的人明明对着那么多人都能笑得,可为什么偏偏对着自己却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脸?陆觉甚是不解,他趴在床上一动未动,心里却升腾起一团白日里不曾消解的愠火来。从三不管回来倒不算太晚,只是陆觉心里胡乱的琢磨着,竟到了子时还未睡,脑袋里头的那个模糊的长袍黑影,也跟着逐渐清晰起来。
陈卿言仍是站在台上,而陆觉也不知什么时候又回了庆园茶馆,可偌大的茶馆里却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连老板陈友利和跑堂的小二都不见了踪影,静悄悄的着实有些怕人。
“你过来。”陆觉只听得自己说道,说完他又觉得有些怪,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似的。是了,他哪里会与陈卿言如此的相熟,能命令人家过来。可自己却又是真的从座位处站起,一步一步的朝台前走过去,紧贴着庆园茶馆的那根抱柱站下,定定的瞧着陈卿言,等着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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