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可是秀吉一眼没瞧,为难地搓了搓手。
“还是叫抱出去?”
托盘里是个白瓷瓮,巴掌宽大,盖儿掀开了,小拇指大的金珠满满一瓮,秀吉把手插进去,冰凉滑腻的触感,像插进稻米缸。
捧起一把挑拣着,想两个人怎么分合适,随口道。
“老辈儿都是隔代亲,圣人想见孩子不是常事儿吗?就这一根独苗苗,奶娃子最好玩儿,不然叫十几岁犯浑的小子进宫?”
金光灿烂,能买好多稻米,荣安的脚尖顿下来,退后几步审视。
“王爷上回嘱咐的,什么都成,不能离了王府。”
“哎哟,你就别死心眼儿啦!”
秀吉比她小几岁,却处处拿大,总想在两个里争个首脑。
“王爷是男人,懂什么呀?要说孩子娇贵,怕摔了折了,这都快五岁了,他是当公侯的命,人家孩子五岁开蒙的都有。”
想起传说中的安乐郡主,说是亲娘,偶然又偶然才来瞧瞧孩子,亲贵里罕见的安排,完全是梁王妃一手带大。
“我想出去!”
七叶从里屋噔噔跑出来,张开臂膀叫荣安抱,沉甸甸的棕榈叶形项圈兜着块玉坠,随他窜跳,荣安捧着他举高,换来一声兴奋的呼啸,半空里哼唱。
“七叶树,七叶树,结出宝塔百丈高,我家小儿长高高!”
秀吉撇嘴,“你就惯他罢。”
几年没人成婚,他仍是两姓宗室的唯一,满月礼无人操办,后面年年生辰场面都不小,金项圈、七宝璎珞,他有六七十个,梁王妃什么都信一点儿,叫轮换着每天挂,算给他压阵脚,他最喜欢这个棕榈叶的。
“出去!出去!”
七叶驱使荣安,像长随驱赶马匹,驾!驾!
荣安举他到院里,他使劲儿够着脖子向远望,越过重重院墙、宫墙、坊墙,蔚蓝天宇如幕布,唯有明堂的塔尖最最锃亮,有金凤含珠振翅,他生来喜欢高耸入云端的建筑,手可摘星辰——阿耶画给他瞧过,可是新年、重阳、中秋、圣人生辰,亲贵济济一堂,祖父总不肯带他入宫。
“王爷昨儿半夜就进宫了,顾不上后院安排。”
秀吉撺掇她,“咱们悄悄儿抱出去,交给那头就算交差,再说,头先府监派咱们来,说好了带到五岁的,这也快了。”
顿一顿,带点怀疑甚至刺探,“你不想你儿子?”
荣安动摇了,今日王府分外安静,迎佛指入明堂是大事,单华严宗僧侣在京的,便有三数千要入大内,按人头排布,铺满明堂前整个广场都不够,说是搭了东西两侧高台,一层站二百多人,七层摞起来,方便一道诵经。
宫里人手不足,几家远近亲贵,略登样的仆婢都借了去,单管做饭的也有,单管和尚喝水吃茶的也有,七叶的嬷嬷丫鬟三十个,一声令下,叫走了大半。
七叶坐在荣安脖子上,歌声渐渐低下去,她举着他两只手臂振了振,把手挪到腰上,抱下来一看,真稀罕,才吃了午饭,他竟睡着了。
荣安一向谨慎,掂了掂七叶的下巴,“困了?”
肉团团的小脸沉甸甸压在掌心,毫无反应。
“别掂了。”
秀吉把金珠倒出来划拉成两堆,“你先挑,赶紧送出去。”
她心虚,怕荣安跟她拼命,先撇清,“你别瞪我,我就给他喝了点儿酒,小孩子嘴馋,一会儿就好了。”
荣安把七叶紧紧搂在怀里,热腾腾的,软归软,是还在打小呼噜。
她放了心,慢慢跟秀吉周旋,“哪出的去?别说他,单是我们两个出门,非得许嬷嬷跟到门上方可放行。”
秀吉没把实话全告诉她,除了这瓮金子,她手上还有别的。
“你昨晚没听见动静?炙牛肉没熟,许嬷嬷吃多了,半夜拉肚子找大夫,折腾的王妃没歇好,这会子上下补觉,连门上也安排好了,就说是那牛肉不对,恐怕王爷在宫里发作,叫送药去。”
她伸手来拉荣安,“你跟我走,保证门上不拦你。”
荣安不信,“咱们两个外人,谁替你打马虎眼儿?后头不见王妃了?”
秀吉望望天时,太阳不在正头顶,往西偏了点儿,约定的时辰还没到,她便坐下来,“你非得钻牛犄角,我也不耐烦教你了,等着罢——”
荣安一噎一噎的抽气儿,叫天天不应,七叶颠颠往前栽,全靠她揽住,小金坠儿硌在她手臂上,金丝编络子的款式,隔着衣裳也像摁在渔网上。
“二门上管事的是浮梁的哥哥,哪肯做这开交?”
下人有下人的人情往来,管中窥豹,也能探知风向,武崇训给太子做了上门女婿,等于出了门子,还有一个新安郡公武崇烈,也不是王妃亲生的,往后看,梁王府唯有琴熏最大,他们讨好浮梁,外头把她哥哥捧起来。
“亏你还知道浮梁。”
秀吉压声吓唬她,“浮梁家小叔那两年投去东宫,看得真真儿的,杀太孙的可不是太子,就是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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