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怪模怪样的黑铁冠。
“将军岂敢对我朝正使无礼?!”
裴怀古一看这个架势,原要行的礼也不行了,冲到阎知微身边,拿眼直直瞪视默啜。他的突厥话是整个使团最流利的,正义凛然地喊出来,惊得贺鲁打了个顿,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裴郎官误会了!”
哥舒英夹脚跟进来,长声大笑,直用汉语道。
“可汗封阎郎官做南面可汗,与你们的亲王、郡王一般,裂土封疆!”
指暗处金灿灿的人影。
手到灯亮,那些穿金锁子甲的,两个夹一个,左右摁住人肩头跪在地上,那些人全被毛毡盖着头脸,呜呜地哀哭闷在底下,像落网的野兽。
金甲卫士扒开毛毡,剥出一个个头。
哥舒英哈哈大笑。
“这几个,老的三品,小的五品,各个做官!”
女皇点左卫两百人护卫使团,沙暴中损失三分之一,如今只剩下一个中郎将揽总,与裘虎、孙猴儿、小宝,并几个身材魁梧的,同被反绑双臂压在地上。
裴怀古见大家命都还在,稍感放松。
再看武延秀坐在默啜对面,却是松弛地抱臂在怀,一言不发,他面前还有一架才烤好的羊腿,热腾腾散出肉香。
“做官是好事,阎郎官欢喜地腿都软了——”
裴怀古鼓起勇气拽阎知微起身。
他冷汗淋漓,颊上肥肉乱抖,被裴怀古一碰,就哎哎呀呀叫起来。
裴怀古狠狠踹了一脚,才使他倏然警醒。
“可咱们是武周的官,如何能做突厥的王?!请可汗收回成命罢。”
阎知微浑身一抖,颤颤抬头,敬畏地仰视裴怀古,就见黑影一闪,裴怀古额角忽地裂开大口,血流涌出,立时抹红半张面孔。
阎知微吓得膝行后退,贺鲁嘿嘿笑出声,举高沾血的铁冠向他扬了扬。
“你……你!”
裴怀古像个皮筋坏了的偶人,跌跌撞撞转身看住贺鲁。
抬手抹了抹额角,直摸到个深深的洞,他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两眼往上一插,就倒了。
哥舒英啧了声,责怪贺鲁。
“附离急什么呀?话要慢慢儿问。”
于是绕开裴怀古,转到阎知微正面,和颜悦色道。
“您做不做南面可汗?”
探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郎官看郡王作甚?他可不管别人的死活。”
阎知微不信。
“郡王!郡王您说句话呀!可汗最喜欢您,下官该怎么办?”
贺鲁太高,挡住了视线,他窜跳着去够武延秀的目光,越喊越没底气。
突厥人食肉用青盐,从盐湖卤水中晒制而成,大如拳头,色泽青绿,宴客时一人一坨搁在碟中,自家用小石头磨出细末,取肉沾食,他们呛呛的热闹,武延秀全不理会,大拇指比刀刃剔羊腿,一片片刮下来,大口大吃。
阎知微再去看他称兄道弟的那几个,裘虎、孙猴儿等等,也都不吭声。
“你!你只管摘开府——”
青盐当胸掷来,打得阎知微心口剧痛,老实了。
贺鲁起了疑心,然这帐中唯有默啜全然不通汉语,他既不问,贺鲁便装作听不出,把血淋淋的铁冠举到阎知微眼前。
“你们皇帝背信弃义,小人行径,原是人人得而诛之。”
哥舒英很得意使用成语如此纯熟,自笑了声,看阎知微满面莫名,便从袖子中取出信函,抖了抖,朗声读道。
“武氏身负五条大罪……”
阎知微吓得打了个嗝儿。
这蛮子敢直呼女皇姓氏,怕是,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他不敢反应,只当哥舒英说的是突厥语,他一个字不懂,讪讪往后缩身,却被一眼识破,哥舒英提起他衣领大喝。
“汗王!下官莫非念错了?女皇可是姓武?唐人可称她武氏?”
“是……啊!这……不!”
“你这粘缠口齿,竟也做得使节?可见女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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