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秀不解。
“您说的那种,论两论分卖,小小一丸,燃在案上香炉或是床头香囊,一晚一换,夫妻间要和顺,用些合和香就罢了,小店不卖。”
武延秀斜目往他柜台上看去。
果然不见那些精细的玩意儿,反是一筐筐,一篓篓堆着石料、蜜蜡样物事,有拳头大的,有斗大,黄黄绿绿,什么颜色都有。
“瞧公子穿戴不俗,家下这些事都是娘子操持吧?难怪不懂。”
伙计从柜台后头转出来招揽。
“公子可听过南朝《乐府诗》?十五嫁为卢郎妇,十六生儿字阿侯。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香料除了燃烧,也能碾碎和泥,涂抹墙壁,新婚用郁金与苏合香,两样皆是气味辛辣,能燃情助兴,温凝宜补,还可助孕——”
“我也做买卖——”
武延秀的眼风扫过来,显是不大高兴,冷冷往街市那头指。
“卖香料花粉儿,附庸风雅,借些古诗,编个故事,引得姑娘家趋之若鹜,这些手段,我懂。”
微微抿唇,憋了半晌迸出一句,“但要瞎说什么燃情助兴,就过了!”
“诶,咱家要靠胡说八道,生意能做这么大么?”
伙计指内堂,“方才进去那姑娘,可是梁王……”
“你家最贵的是什么?”
武延秀提声打断他,“既是拿来抹墙,百十斤论卖么?”
伙计忙道是,“花椒、胡椒、麒麟褐、阿魏那些,现下都有。”
武延秀听得昏头昏脑,他认得的香料只有白檀、木香等常见货色,这几样名字且古怪,更不知道什么味道。
“这些也是……”
他羞于出口,便恼了,“也是燃情助兴的么?”
伙计见他年纪轻轻,说到这里面皮就发红,笑着提起算盘替他筹划。
“洞房夫家安顿,您不必操心,麒麟褐与没药原是护肤,府监新法儿,也和泥造砖,您妹夫家要地方够,砌个池子泡澡……我算算,二百斤差不多。”
武延秀斜他一眼,掏出个银角子扔在柜上,冷冷道。
“你这些花样我不耐烦听,方才那姑娘既是贵客,就照她的方子抄。”
“郡主慢些,才下了雨,当心地下滑。”
听见里头动静,侍立良久的司马银朱绕过多宝阁,挡在瑟瑟跟前。
初夏时节,雨水说来就来,走得倒也快,才刚泼天的架势,这会子已停了,万里响晴,廊下新换的斑竹卷帘把长花窗切割成一块块高低错落的光板,阳光透进来,亮得刺眼。
“下过雨么?我睡的沉,丁点儿没听见。”
瑟瑟过午方醒,疑惑地探头去看,台阶底下果然汪着一滩浅浅水渍,漫过青石板缝隙,重重叠叠浮着些晚樱散乱的花瓣。
她有些懊恼,“都怪三姐,夜里饮酒误事!”
丹桂推她到镜前坐下。
“急嘛,不急在这一刻,早晨府监命人来问,女史已据实上报了,您和长宁郡主并郡马下午进宫不迟,反正我们郡主先去了,圣人面前有她周全。”
一面说,一面扳正瑟瑟的头脸照眼泡子。
醉酒的人口渴,夜里连叫了三四遍热茶,幸而不见肿胀,丹桂便放了心,到底是年轻的姑娘家,皮子鲜嫩又紧巴,抹上水粉胭脂,瞧不出夜夜笙歌。
旁边小丫头端金盆来给她洗手,才蹲下,李真真打着呵欠走出来,就着一盆洗了,跟瑟瑟并肩等人梳妆,案上摊着梳头嬷嬷的家伙事,成套的犀牛角梳子、香木梳子,还有极细回钩的银梳,林林种种二三十把。
李真真便咦了声,“我们倒等她?”
转头问,“嬷嬷可是偷空儿出去,躲在后廊底下与人吃香瓜子儿啊?”
瑟瑟噗嗤一笑,偏过脸,挑起三姐乌油油的长发。
姐妹三个,论容色是李真真最吃亏,没得韦氏真传,反生了张肖似李显的方脸,亏得她双颊饱满,面庞皎然如明月,尤其发量丰厚蓬松,曲曲折折掩住方正的下颌角,才有了几分小儿女的娇态。
司马银朱走近,顺手抹了把香木梳替李真真梳理,话却是冲瑟瑟说的。
“虽说郡马样样都顺您的意,不敢挑拣长短,可定了亲的姑娘,展眼补办及笄礼,也算是成了人,不好白天黑夜混闹。即便不用日日入宫觐见,自家也该立起来,一日有一日的计划,一日有一日的功夫,俗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
镜中打量瑟瑟,一双眼珠子骨碌转,很不以为然,便自嘲地笑起来。
“奴婢是太多话了,难怪惹郡主厌烦……”
抬手指了指窗下。
“其实金子算得了什么?圣人赏的两座金铺,连带山西的金矿,好几摞契纸不收捡,还拿青玉狮子压在那呢,雨水淋进来,字都叫浸烂了。”
瑟瑟经她提醒才想起有这么回事,懊恼地哎呀了声。
“我总不记得字纸要紧,看着薄薄一张,能抵千金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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