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倘若章怀翡问心无愧,她也不该频繁想要支开身边的宫女。两名鸾仪卫假作宫女侍奉在侧,一开始担忧拿捏不好分寸,但章怀翡找了几次借口之后,眼中不由得隐隐生出了寒光,也不再担忧分寸,一味强硬起来,不管章怀翡怎么说,就是将她牢牢守住。其中一个叫做元和的鸾仪卫更加机灵大胆,趁着同伴服侍章怀翡沐浴,居然将她贴身的衣裳配饰搜了一遍,搜出一个鼻烟壶大小的盒子来,悄悄揣进怀里带了出去。
因为太后宫里可能出了问题,宫正司女官数日来都不曾放松。元和拿着盒子给她一看,女官立刻就认了出来,盒子里那淡红的,好似三月桃花粉一样的正是是丹朱散!
鸾仪卫匆匆禀报到明湘那里,明湘微一思忖,叫宫正司拿走粉盒,然后元和假装无事回了暖阁,依旧守在章怀翡左右。暗中又派了些人守在慈宁宫附近,果然,明湘一觉睡醒,天色刚亮,就听说慈宁宫暖阁里出了事,章怀翡闹起来了。
“这散服的多了,天长日久,就再也断不了了。”明湘语气平淡地说。
她看着地上涕泪交加,形容狼狈的章怀翡。
此刻,章怀翡哪里还有半点优雅端正的大家风范,如果不是鸾仪卫把她绑了起来,恐怕她在极度的痛苦之下,能把自己的眼珠子活生生抠出来。
饶是如此,她现在也是一幅衣裳散乱,满脸是血的狼狈模样,旁人看来简直就是个疯子。
一边的大长公主毫无动容,俏脸含煞眼中喷火,活生生一幅要生吃了章怀翡的表情:“这贱人给母后下药,害我母女至此,纵然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亦不为过!”
桓悦:“章怀翡充其量只能把丹朱散带进宫里,给太后下丹朱散却非一日之功,更别提还知道你我……她的内应是谁?”
宫正司把慈宁宫上下的宫人几乎全都带去审问过,掘地三尺却连个鬼影都没发现,倒是听到了许多人相互攀咬的胡言乱语。
明湘抬眼看他一眼,眼底有些微不可见的复杂:“衡思,我命人扣住了慈宁宫上上下下所有宫人,现在这里只少一个。”
桓悦心中油然而生不祥之感,只听明湘说:“王顺。”
“那还不快抓他回来!”一旁的大长公主毫不知情,立刻道,“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与母后对他如此信重,居然丧心病狂做出背主之事,该死!”
也亏得她激动不已,才没有注意到桓悦面上一闪而过的僵硬。
王顺虽然是太后任命的,但后来倒转向桓悦,成为他放在慈宁宫的眼线,天然拥有豁免权。因此审讯慈宁宫上下时,对王顺天然就格外宽松些。
明湘若无其事地道:“昨日宫门下钥之前,王顺出宫去了,理由是去公主府上为小公子取木马玩器,随同一起去的还有大长公主你身边的橙红,初步推断是他得知章怀翡留在了宫里,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对,寻机潜逃了。”
大长公主如梦方醒,脸色刷一下白了:“是,是我同意了的……昨日本来我只想让橙红去的,王顺主动要去帮忙,我还当他是想献殷勤——橙红会不会出事了!”
明湘怜惜地瞅了她一眼,还是说:“在橙红没找到之前,她暂时不能排除和王顺是同伙的嫌疑。”
大长公主摇摇欲坠。
桓悦脸色难看地道:“搜捕吧。”
明湘低头看了看章怀翡:“章怀翡和于家洗脱不掉嫌疑,先以服食寒食散的名义全抓起来,私下里慢慢查。”
服食寒食散是个不小的罪名,但它的好处就是不连坐。这样就可以只抓于家连带着章怀翡,暂且掀不起更大的风浪。
桓悦嗯了一声。
鸾仪卫们冲进来,抓起捆成一团的章怀翡拖走了。大长公主怒气未消,又想起了看得眼珠子一般的儿子,生怕他受了什么惊吓伤害,急急冲出去了。宫人们急急忙忙追上去,步伐纷乱地冲过回廊。
“……”
明湘转头,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桓悦,禁不住笑起来,语带戏谑:“皇上聪明一世,想不到犯了灯下黑的毛病。”
桓悦抬手按了按眉心,一夜没睡的疲惫还没消退,就已经被他心底涌上来的后怕全部冲散了。他抬袖遮面咳了一声,反而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一把握住明湘的手,指尖冰冷:“你近日常在慈宁宫……”
明湘有短暂的错愕,随即心中一软——桓悦是在庆幸王顺之前没有一时昏了头,对她下手。
“他不敢。”明湘微笑起来,柔和地望着桓悦,“梅酝一直都在我身边,她的本领你知道。”
她反握住桓悦的指尖:“别怕。”
哗啦一声,一本军报从桓悦袖中掉了出来,重重砸落在铺着金砖的地面上。二人同时低头,明湘疑惑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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