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片刻,像是要叫太医过来问清楚。明湘却实在热的受不了了,推着他往厅中走:“够了够了,这就够了,热气也散的差不多了,你要是不想让我中暑,就千万别再折腾了。”
随着冰盆撤下,窗扇打开,殿内的凉气散去大半,不过一进殿中,仍然倍感清凉。
明湘只觉得自己热的妆都要花了,命人打水来重新梳洗。反观桓悦立在后殿窗下,日光从窗中斜映而入,正照在他半边面颊上,分明极其炎热,他却半滴汗都没出,依旧清清爽爽立在原地。
听见身后声响,桓悦转头,笑吟吟道:“皇姐甚美,令我一见心折。”
明湘走到哪里都带大批随侍,随侍们纵然也带有妆匣,以方便明湘随时修补妆容,然而到底不及自己的宫中一应俱全,重新妆饰后实则有些素淡。
明湘对桓悦的赞美选择性忽略,她毫不客气地在避开日光直射的桌边坐下,扬眉道:“你让我顶着烈日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称赞我一句半句吧。”
“皇姐别急。”桓悦笑微微道。
喻九捧了茶来,桓悦先给明湘斟了一盅茶,然后才笑道:“皇姐知道吗?南边陈桥手下的大军频繁调动,斥候来报,说有须臾动武之危。”
明湘神色一整,原本随意的态度顿时变得肃然:“怎么说?为什么我这里还没有接到消息?”
桓悦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明湘是知道的。毕竟他如果敢将全部消息来源都赌在未必归他一人所有的鸾仪卫,那明湘才要怀疑他是不是愚蠢。
但桓悦接到了消息,鸾仪卫却还没有上报,这就不由得不让她怀疑鸾仪卫的办事效率了。
“我也是今晨才知道。”桓悦凝眉道,“应该再过两日,嘉州驻防的八百里加急也该到京中了,皇姐,你怎么想?”
明湘:“急报拿给我看看。”
喻九立刻识相地双手递上这份今晨才千里迢迢急如星火送入京中的急报。
明湘翻阅半晌,又沉默下来,似是在琢磨,最终疑惑道:“频频调动,却不真正出击,这是疲兵之计,还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桓悦沉吟片刻:“皇姐你怎么想?”
明湘摇头:“不好说,为今之计,只能让边军加强戒备。”
桓悦垂眼,目光虚虚落在明湘手中那份急报上,终于缓缓道:“皇姐,南北一战,怕是只在旦夕之间了。”
他面上的笑容潮水般褪去,神色淡淡:“皇姐,历代祖先未竟之功,要着落在我和你身上了。”
明湘抬眼,桓悦朝前一步,抬起手来,虚虚拂过明湘的眉梢、眼角、鼻尖,表情平淡,眼底却似乎燃烧着一团明亮的、跳跃的火光。
明湘没有躲避。
于是桓悦朝前一步,伸手环住了明湘的身体。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定,将明湘整个拥进了怀中。
明湘感受到桓悦的下颏正放在自己的肩头,二人面颊亲昵地相贴。
殿中宫人全都垂下头去,平静沉默如一根根矗立在原地的木头。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明湘没有下意识推开桓悦避嫌。
少年皇帝的面颊柔软温热,亲密地磨蹭两下,声音低如耳语:“皇姐,一旦开战,我们都没有回头路可走。”
南北隔江对峙百年,在南齐心里北晋是乱臣贼子绝非正统,在北晋看来南齐是君王无节臣子无德,彼此都以自己为正统,对方为逆贼。南齐君王和世家念念不忘北方故土,大晋则一直想要南北一统收复河山,这一战早在大晋立国时就该爆发,能硬生生拖了百年已经是邀天之幸。
所以这一仗必须打,而且必须分出个你死我活来。赢者南北一统雄踞天下,败者当然只有死路。
这一次无论获胜的是南是北,都绝不可能再给对方隔江盘踞艰难喘息的机会。
“你怕吗?”明湘轻声问。
桓悦的面颊埋在她颈窝里,摇了摇头,发丝蹭的明湘有些痒,瓮声瓮气回答:“我当然不怕——也不能怕。”
“先祖励精图治百年积淀,念念不忘收复南方,□□没能等到这一日,太宗没能等到这一日,皇祖父也没能等到这一日,重任落在了我的肩上,身为桓氏子孙,我怎么能心生畏怯?”
“那你在紧张什么呢?”明湘轻声问。
桓悦沉默下来。
“这世上没有十成把握的事。”明湘说,“而今南朝日益糜烂,士族和皇帝彼此角力,虽要开战,心却不齐,对我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优势了。”
她探手,柔和地拍了拍桓悦的背。
桓悦已经长得比她高出很多,身形颀长。只有这样拥抱在一起,触手可及的衣衫下是纤薄的脊背,明湘才会恍然惊觉,其实衡思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君主。
他的双肩上担负着一整个国家的重量,犹如行于钢丝之上,下方便是万丈深渊,一旦跌落,粉身碎骨的不只有他自己,还有一整个大晋。
怎么能不紧张呢?
《诗》中也曾说过,面临政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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