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 数十盏长明灯围成一圈。光晕在最浅淡的边缘交织,形成一个朦胧的阵地;阵地中央凝聚着淡淡的雾气,而雾气中央是一张极大的架子床。
床上自然雕饰着许多吉祥华丽的图案,但它们都与光线一同黯淡;薄纱垂下,遮挡了床上的人。
薄纱背后,是一个黑影。他——还是它?——像一个披散长发的人影,却同时有两个头颅。他同时伸出五只手,每一只手都是不同大小、不同形状。
他在床上暴起挣扎,身形乱舞,时不时发出尖啸;他每一根指尖都绷得紧紧的,从上面又有什么粘稠的液体缓缓滴下。
“不……不行!这些身体……都不行!”
他的声音怪异至极,好像同时有男女老少一起发声,又夹杂着砂纸磨擦过地面一样粗粝的杂音。他的手竭力挥舞,不时将抓到床柱上,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不行……不够!不够!”他忽然猛一扭头,两颗头颅都转向太子所在的方向,“北溟……你来!”
太子一个激灵,恍如梦醒,立即小跑过去。“皇兄……!”他重重跪下,发出悲切之声,好似从始至终都关注亲人,“臣弟在,臣弟悉听皇兄吩咐!”
这怪物般扭曲挣扎的人影,竟然是皇帝。北溟战战兢兢地低着头,深知决不能让第二个活人看见皇帝此时的样子。
“……掀起帘子!”皇帝说。
太子哆嗦了一下。他本能地听从,伸出手去够那纱帘,可恐惧又让他的手停住了。他心脏狂跳,竟大着胆子说:“皇兄……皇兄若是还需要更多‘肉’,臣弟这就去为皇兄带来!”
他等来的是一声暴怒的“滚”。
“掀开帘子!!”
那尖利诡异的声音让空气爆开,纱帘顷刻鼓起,重重扇在了北溟脸上。他被猛一下打得偏过头去,再缓缓回头时,他半边脸颊上的血肉竟都不见了。
如同被腐蚀了一般,他半张脸变得血肉模糊,但在那血肉下面,露出的竟然是金属质感的骨骼。但太子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吓傻了一样地呆在原地。
“皇兄……”
“怎么……你也要忤逆朕?!”
纱帘背后,怪物的影子贴了过来。他几乎贴到北溟脸上,五官于是被纱帘勾勒出来。北溟一动不敢动,感受着那冰冷可怖的目光。
贴着他的这张脸有些熟悉,是朱雀星官吧?啊,她是北溟亲自带进来的。就在昨夜。她是个漂亮的、野心勃勃的星官,昨天听闻皇帝召见时,她还担心是因为太清令出事、皇帝要惩罚她,还请太子帮忙求情。她一定想不到,她仅仅是作为一块新鲜的“肉”而被带进来的。
没办法啊……皇兄失去了他的躯体!不然,不然皇兄也不会直接将人类当食物!那都是神鬼那种野蛮的东西才会做的……皇兄是不得已的!
他的皇兄,曾经是多么高洁骄傲的人,他一定也很难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北溟颤抖着想。他一边感到恐惧,一边感到悲哀,最后他哭泣出来:“皇兄,臣弟从未有过忤逆皇兄的想法……臣弟是,是担心皇兄啊!”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早就成了傀儡之躯,也许自己会成为皇兄的第一块“肉”。
太子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不禁流出了更多眼泪。
“……”
不知道皇帝想了什么,但一段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后,他发出了笑声。他用那难听至极的声音嗬嗬大笑,并伸出了一只变形的、腐烂的手,重重压住了太子的头。
太子使劲低下头。那腐烂的味道让他想吐,但他不敢。
“北溟,你真是朕的好弟弟。啊……有时候,朕几乎要忘了,你的本名是什么?”
太子啜泣着回答:“臣弟,臣弟……”叫庄莘。千年前太苍山下,那个抱着世家大族架子不放的家族幼子,懦弱却仰慕兄长的庄莘。
——不,不能说。
忽然,太子顿住了。
话到嘴边,他硬生生改了过来,极其乖巧地说:“臣弟也不记得了。原本的姓名已和过往一起,如浮云散去,多年来臣弟心中只有皇兄赐下的名字。”
名为太子,但北溟实际是皇帝的弟弟。很多大臣都提过,认为应该称北溟为太弟之类,但太子自己义正辞严说,既然皇兄无子,自己当如亲子侍奉兄长。
现在,这个亲儿子一般的太子如此乖顺忠诚,实在不能让人更加满意。
皇帝就“嗬嗬”地笑出来。他什么都没说,但北溟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回答。他悄悄松了口气,竭力咬住后牙,不让牙齿打颤。
“北溟,去。朕要你……做三件事。”
皇帝费力地吩咐。他喉咙里传出模糊的尖叫,似男似女,如同无数被吞噬而又没能完全消化的灵魂。
“第一件,梅江宴要邀请云乘月……还有所有第四境及以上之修士!届时宣布,岁星之战提前举办!一直到七月半为止,最终的胜利者就是执笔人!”
提前举办?那如果云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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