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不说话。虞寄风问的问题根本没办法解释。怎么知道?看到的。为什么看得到?她哪里知道。
“荧惑!”卢桁拂袖护住云乘月, 惊讶又恼怒,“你怎么没回……乘月一心为了这场祸事奔波, 你上来就诘问她,这是何意!”
荧惑星官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你这老头儿摘了官帽,警惕也跟着摘了?”他抬抬眼, 笑容更甚, “而且我问的是云乘月——以司天监五曜星官的身份,闲杂人等不准干涉。”
一片安静。
卢桁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张口数次,却也真的咬牙闭嘴。他将律法看得极重,虽不乐意对方以星官身份压他,但他必定会遵从律法规定。
聂七爷刚想开口,却又抱起手臂,来回看了看几人, 暗想, 如果云姑娘与司天监不和, 对他倒是更有好处。他现在开口, 也只是吃力不讨好。
云乘月站在台阶上,对上虞寄风的目光。没下雨,他却撑着伞,面容上的阴影如刀锋迫人。她不意外被虞寄风怀疑,但对方一开口就切中关键,还是让她心跳暂停片刻。荧惑星官果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可亲。
如果对方坚持怀疑,也要坚持阻止她的话,怎么办?
云乘月的大脑急速转动起来。
“我能看见‘祀’字,所以知道源头在通天观。”她说,“至于别的,你想问什么?我的剑,还是书文?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这些都是实话。
虞寄风不置可否,仍笑眯眯的。
“我想问的事情很简单。”他含着笑,雨伞在他手里轻巧地转了一圈,“这场灾难是否和你有关?”
云乘月略一怔。
长街无人,灰雾寂静。荧惑星官的声音荡开,闯出危险的回音。
——“虞寄风你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是星官,也没有这样栽赃的道理!你明明知道这事是因为封氏……”
哗啦!
是收伞的声音。
青年收起伞,伞尖指向老人。他的笑容变得危险起来:“卢老头儿,我说了,闲杂人等不准干涉。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云乘月立即往前走了一步,又往左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卢桁。她当然挡不完,所以干脆再朝前走两步,让自己更加直面荧惑星官。
事情就像颠倒了过来。几天前,她还在执拗地问薛无晦这个问题,现在是她站在这里,而且发现,这个问题还真的很难回答。
有关?不是她放出的“祀”字。无关?可她放出了薛无晦。
这要怎么回答?
云乘月抱着玉清剑,忽然露出一点微笑。她实在是有点无奈了。
“和我没关系。”她平静地说出了这个谎言,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的谎言。
虞寄风笑容不变,立即问:“无关?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你难道不知道,凭你的修为,贸然参与进来,容易遇到危险?”
云乘月望着他,唇角也同样扬起。
在灰雾弥漫、薄冰遍地的街上,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是一个美丽得让人呼吸停滞的笑,连荧惑星官都不由捏紧了伞柄;但随即,他就发现了那个笑容中的怒意和嘲弄。
“无关,就不能关心了?”
“我关心,是因为我想要解决这件事,因为我不希望看到无辜之人死去,因为——不然,我能怎么办?荧惑星官,我很乐意报官,百姓遇到灾难的时候,官府应该挺身而出。所以,你现在是来拯救这个地方的吗?”
“如果你能保证做到,我马上走到一边,什么都不管。”
这是第二个谎言。云乘月一句比一句激昂。
可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平静得让她自己都惊讶。她在赌,赌荧惑星官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而且她有足够的底气,哪怕荒谬的是……这底气居然来自于薛无晦傲慢的宣言。他敢说三天考验她,就必定有充足把握。
三天,三天……三天考验?当她看见人们死去时,她恨不得拿玉清剑狠狠抽他。
她要负责——是她放出了薛无晦,所以她要对他造成的一切后果负责,她必须赶到通天观去,阻止他!
想到这里,云乘月就更加愤怒。
“你……”
听见她的嘲讽,荧惑星官的笑容褪色了一些。于是,云乘月知道她赌赢了。
她扬起下巴,做出更加不屑的模样:“如果荧惑星官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就不要挡我的路。你多耽误一刻,就会有更多人遭遇不幸。”
虞寄风一时没吭声,只眯起眼,打量着她。他暗中问自己,她看上去的确很有底气,应该是无辜的,对吧?其实他也并不真的相信一个第一境小修士能如何,只是之前封氏命师给出的卦象说她……不,也许封氏在说谎。他们只是要引开他的注意力,好玩弄这场灾祸。
他自认为想通了,便打了个哈哈,轻松地笑起来:“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小仙女,别这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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