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没有说实话,治疗裴隐南比救活郦王棘手多了,他几乎抽干了自己的法力,还因此遭到反噬,心口时不时就会抽痛。可他不愿对方再质疑自己,这是他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机会,他必须抓住。至于究竟能不能治愈,龙芝坚信以自己的能力,一日治不好,可以治十日,即便百日也没有关系。死人尚能在他手上复生,何况裴隐南只是重伤而已。
证明过后,他正想把法力收回,不料裴隐南突然反手扣住他,他的法力登时失控,不要命一般往对方体内涌去。龙芝的丹田原本就空无一物,根本无法承受如此的索取,他变了脸色,拼命地去掰对方的手指,可他的力气对上裴隐南,简直是蚍蜉撼树,完全阻止不了对方。
宛如一把尖刀在肺腑中搅动,龙芝疼痛难忍,在求生欲的驱使下,竟一口咬在裴隐南手腕上。他咬得极狠极深,裴隐南却纹丝不动,眼睛里甚至有天真而愉快的笑意。待龙芝气若游丝,齿关渐渐松懈,他才松开手,那阵致命的牵引力也终于消散了。
龙芝大口大口地喘息,坐不稳,只能半伏在地上。有汗沿着他的鬓角滑落,他没有力气去擦,仅是仰起头,恨恨地瞪着裴隐南。
裴隐南回以微笑:“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忘恩负义吗?”
他俯下身,迫近龙芝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搭救一只困兽,它并不会感谢你,也不会给你礼遇。野兽只会想方设法地汲取你的力量,直到你对它再无用处为止,你要是想保住性命,就得学会离它们远一点。”
“那你为什么手下留情?”龙芝反问:“不是直到对你再无用处为止么?”
裴隐南嗤道:“没有谁会特意踩死一只蚂蚁,想让我杀你,再活个千百年再说罢。”
说话间,大颗大颗的血珠沿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腕淌下,打在他的衣袖间。裴隐南稍一打量,一圈鲜血淋漓的牙痕。他不以为意地笑了,又道:“不过作为一只蚂蚁,你的牙口倒很厉害,往后多加修炼,能为不可限量啊。”
明明是夸奖的话,偏偏听起来阴阳怪气,龙芝在朝堂上见惯了大臣们的唇枪舌战,因而并不放在心上,仅是去抓对方的手腕。裴隐南避了避,但等他再伸手,还是让他抓住了。龙芝抽出仅剩的一点法力,凝在指尖涂抹对方的伤口,那只是很浅显的外伤,不怎么费力就能治好。
裴隐南默许了他的自作主张,但不看他,百无聊赖地坐着,另一只手时而拨弄缀在卷发上的小小金珠。
龙芝忍不住道:“我听说这珠子……”见裴隐南目光投向自己,他却改口:“没什么。”
“人让我讨厌的一点,就是不够利落。”裴隐南淡淡道:“话爱说一半,做事也爱遮遮掩掩,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龙芝道:“和他们一样,是因为自幼起身边就只有人。若是一个人蒙受野兽的抚养长大,说不定就会变成一只兽。”
裴隐南似乎不认同,可不说为什么,仅是嘲道:“你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我说得哪里不对,”龙芝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请教:“你见过被兽养大的人吗?”
对方不耐烦敷衍他,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你该走了,若是再聒噪下去,我也不介意亲自送你一程。”
裴隐南的“送一程”,显然不是送他走几步路那样简单。但此刻龙芝听到对方的威胁,一点都不感到害怕惊恐,和对方聊了许久,他发现裴隐南全然不像传说中那样暴虐嗜杀。裴隐南虽有人的外貌,可人的躯壳里住着的仍是一只兽,兽都是直白而残忍的,只说想说的话,只做让自己高兴的事。
龙芝不打算惹恼他,应道:“好,我马上离开。不过在走之前,我想和你谈个条件。”
裴隐南眉头抬了抬,打量他的眼神很轻蔑,仿佛在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我能让你活下去。”龙芝的嗓音轻柔,却很笃定:“你的伤势,不管花多久,不管耗费多少力量,我都会治好。不过作为交换,请你答应我两件事。”
回到道观时,赵元衡一脸恍惚,显然没料到自己还能再度踏进这座大门。兵将们重新占据了大殿,走进走出,打扫整理,这次因为是白天,连同边上几间厢房都清理了出来。郦王单独住东边最为宽敞的一间,他原本想邀龙芝同住,却被龙芝拒绝了。龙芝与郦王的几名近侍分到了旁边的厢房,赵元衡与他的副将们住在另一侧,那边房屋破损得格外严重,屋中潮湿,显然是落进了前夜的雨水。
近黄昏才将一切都安置完毕,草草应付过晚膳,近侍在房内燃起一支蜡烛,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房间的布置很简陋,连床榻案几都没有,在地上铺些干草,就算安卧之处了。龙芝照旧拣了个最靠里的位置,本打算坐下小憩一阵子,可刚闭上眼,便听见墙根悉悉索索地响个不停,似是有东西在挖掘什么。龙芝听了片刻,轻手轻脚地朝那里靠近,发现是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鼠露出了半个身子,正从墙根一处破损的小洞往里钻。
龙芝自小生长在宫中,很少见到老鼠,正看得入神时,身后忽然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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