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小姐僵硬地扭了扭脖子,神情有些恍惚地说道:“我在等阿礼呢。”“阿礼叫我等她,说晚上一起去逛街的。”说到b小姐,a小姐就笑了起来,声音轻飘飘的,好似能够化在小雪中:“真高兴啊。”“最近总是很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是和阿礼在一起吧,就会觉得很高兴。”“真高兴啊。”a小姐这么说着,双目骤然失焦。一股强烈而熟悉的压迫感便从她身上腾了起来。“虫”因为“蚁后”的影响而躁动到了极点,我的心情却格外的平静。果然是被食物吸引过来了啊。 蚁后32那样的造物应该称得上美丽吧。没有作为累赘的臃肿肉块,没有影响感官的黏腻组织,每一道线条都干净利落,每一块骨骼——那是骨骼吗?我不知道,但是看着它略有些坚硬的质地,瞧它内部流淌着的那些不知名的液体,与人体结构相对应的词汇就出现在了我脑中——就将它称作骨骼吧——它晶莹剔透、澄澈明亮,简直就像是抽象派的宝石雕刻品。那些骨骼从a小姐的下颌内侧生出,破开皮肉,围绕着a小姐的脑部伸展开,起先是一截小刺,后来逐渐长开,就成了蹼一样东西,不断生长着,变成了一片片形状怪异的宝石花瓣,如同一双手掌,捧起了a小姐的头颅,而靠近脊椎的部位又格外大些,乍看去好像长了一对透明的翅膀。真是漂亮啊。假使放在市侩的商人面前,这样的奇珍大概会被摆放进橱窗中,供人参观赏玩,赚取几波名声之后卖上一笔好价钱吧。可惜这种天生的才能,是完全没办法跟同桌那巧夺天工的后天技艺相提并论的。有小雪落于其上,须臾化作水珠,沿着那晶莹的“骨”滑落在地。它们有节奏地轻轻摆动着,一起一伏地呼吸着,便有荧光粉一般的虫卵从中喷出,或者落进尘埃里,或者融进空气中。它大抵是吃得太饱了,也有可能是受到了宿主a小姐的影响,因此完全没有攻击我的意思。寄宿在我身体里的“虫”却感受不到它的好意似的,只是一味地宣泄着焦躁恐惧的心情。最不服管教的“眼”,头一回给我传递了“被本能支配着,强制靠近那种危险生物,真是太恶心了”这样的想法。由于“眼”开了这样的头,身体里的其他“虫”也纷纷向我传递了各种抱怨的消息。“耳”埋怨着蚁后对信号的干扰;“舌”控诉着蚁后对于味觉的同化;“壳”更是指责蚁后如同圈地盘一样的行为让学校大片区域都有了它的气息让触觉一类的感知被压制到了极点。就像是找家长告状的孩子啊,以至于我忍不住开始想,它们和周合交流说我坏话时,也是用这种方式吗?路灯后面的草丛里响起了一阵窸窣声,有几个“人”歪歪扭扭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其中几个大概才从水里出来,面部有些肿胀,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头发和衣服已经结了一层薄冰。那应该是已经吃空的残渣吧,被处理后丢掉的东西,被当成母虫的卵巢,成为“虫”的载具,经过一轮成长之后又会沦为食物的东西。我后退了两步,给这群新生的“人”让开了道。这群人里头不少是我认识的,有的知道名字,有的说过两句话,有两个还是隔壁班经常来串门的同学,是和同桌关系不错的朋友。我近距离地看着他们从我面前走过,一个个小包在那些人皮肤表面隆起又快速消退,看着他们胸腔开始起伏,看着他们死白僵硬的脸上多出几丝血色。瞧这模样,下回上课时就能够正常地打招呼了吧。他们既看不见我,也看不见天上的a小姐,只是拖着身体前行着,偶尔因为不灵活导致彼此撞在一起,也都同撞到了什么普通障碍物一般。啊,就是这种情况下,它们也能如同那些能够趋利避害的动物一样刻意地绕开我呢。a小姐飘浮在天上,她嘴角带着恬静的笑容,眼神迷离,头颅躺在那透明色的“花瓣”之中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不需要“耳”传递消息,我就知道她一张一合唇里肯定还是在念叨着“高兴”之类的词汇。我看着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和几片蕨类植物的残渣,一面走上前,一面给b小姐打了电话。电话被接通的瞬间,天上的怪物落到了地面。接住空中坠物的感觉可不好受,先前还在埋怨的“虫”们在“蚁后”近距离的威慑下刹那噤声。b小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些模糊,有些急促,那直白的焦急已经化成了无形的火焰,对向任何一个打扰她的人。“喂?原声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托着陷入昏迷的a小姐,对电话另一头只差骂人的b小姐说道:“我遇到了翟学姐——”“她在哪?!”我话还未完,就被b小姐一把打断,她声音陡然放大,连喘了数声:“她在哪?让阿清来接电话——”“不,不,你们在哪?把地址定位发给我,我现在就来找你们。”“不要乱走,等着我,我马上就来!”电话里只剩下一串忙音。母虫留下的痕迹逐渐从a小姐身上淡去,前面如同蹼一样的骨骼退却,在她红色的菱格围巾上留下了几片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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