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算我在自由之后首次遇到相似的境况,意外地没有让我感到多少排斥。自从对过去的怀念一再出现在我脑子里,我便有开始习惯这种事情了。窒息之后,就是理所当然的麻木,或许我的本质大概就是如此。这般想着,我将怀里的展板放了下来,靠在旁边闭目养神。直到学习委员戳了我两下,我才恍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在这几句话间睡着了。学习委员见我精神萎靡,便在我耳边一阵嘀咕:“你昨天究竟喝了多少啊,明明是被叫去陪酒的,程师姐可是一大早就来帮忙了,结果你这家伙的居然现在才到。”“你们聊完了?”我打了个哈欠说道,“也没喝多少,酒量这种硬件问题不应该强求的啦,我还以为你昨天让我上的意思就是愿意接手我尽头地工作呢。”学习委员闻言“啧”了一声,做出心塞的模样,“被你说的我都要心疼傻乎乎地任凭好心泛滥的自己了。”如此感叹完,她脸色一正,道:“早聊完了,周老师等着‘表弟’去带他参观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我便闭着眼睛点了两下头,“多心疼一下自己也是应该的啦。”——最后,我还是没有问他们究竟聊了什么,只是帮学习委员将展板搬到了门口,就告别了学习委员,拉着沉默的周合向体验馆内部走去。片刻的小憩虽然没有让“眼”清醒过来,但是“耳”的耳鸣却减少了些许,我至少能依靠触觉和听觉来判断路线了。“那是母虫的影响吗?”周合没有作声。他的沉默从我和学习委员说话开始,一直到我靠“耳”对细节的捕捉找到他的位置后拉着他前进的现在。他大抵是有些不高兴的。我如此想着,便故意说了出来:“怎么说感到不快的应该是我才对啊。”不论是被忽略,还是看着“虫”与“人”无间隔的融洽交流。这滑稽的场景于我而言,简直像是在看两个智慧种族友好建交,有什么比我这般不伦不类的怪物作为见证者更为嘲讽的事情呢?大抵是没有的。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不高兴的怎么看都应该是我吧。”我猜想周合大概是第一回碰到这种事,一直牢牢占据着万众瞩目的主场地位的“虫”初次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处于边缘位置,“遗忘”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等同于“被排挤”、“被孤立”的,而对于他这种将生活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的“虫”来说,只要超出掌控的事情都会让他不高兴吧。就像我母亲那样。
如果单是从这方面来看,他也确实富有人性的。“你们开头聊得那么起劲,难道就没有想过‘宠物缺乏陪伴可能会患上抑郁症’?”我们所处的这条走廊没有多长,自学习委员之后,我们也没有碰上其他人,走到尽头的大门所消耗的时间便只需要读秒卡点。周合的沉默持续到我将手按到门上,在推开门的前一秒,他说:“所以我还要表扬关心‘表哥’的‘表弟’吗?”这话中情绪有些丰富过头,周合一说完就回握住了我拉着他的手。竟不给我接受这变相夸奖的时间,直接继续说道:“确实和母虫相关。母虫在进食期会发出特殊的信号,有催熟和兴奋的作用,它会影响到周围的所有同类。”答案没有超出我的预料之外,我便认真地点了两下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果然是这样啊。”我如此说着,按在门上的手逐渐用力,听着厚重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咸海之梦”就展现在了周合眼前。 加速22“最后的成品竟然这么温柔吗?”这是a小姐在看过体验馆正厅那幅作品之后给我的评价,也是迄今为止,第一个将“温柔”这种正面的标签贴在我身上的人。虽然只是针对于挂画。推理社的校友们同样对这幅画好评不断,但称赞的时候都好像是吝啬那么几个词一样,来回最多都是一个“好”字,让我总有种被敷衍过去了的感觉。如果认真计较,它被挂上去了三天,我听到的评价字数最多的大概就是a小姐现在说的这句话了。它确实算个美梦。巨大的黑色蛇尾和比深渊更为漆黑的鳞甲构成了画面的底色,牛角蛇身的女神便酣睡于水底,她绵密的长发如同梦境中的烟雾,飘散于画面的每个角落。她在水中做了一个梦,那梦境孕育于她的腹中,有鲜花草木,有山川平原,有飞鸟游鱼,生灵和乐共处,万物自在歌唱,它成了这片深浅不一的黑暗里唯一的色彩。可惜的是,到头来只有周合一眼指出了我的恶意。——昨日,10:45分。我推开门的时候,是抱着接受赞美的心态的。其实我并不擅长绘画,也没有经过什么系统学习,功底比起美术社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只低不高,能被选出来也只是推理社内部矮子里面拔将军。任何一个仅有这样水准的人都不该如此自负。而我能有这种心态,也只是因为之前那副被称作血腥的画都在周合那儿收到了善意的好评,于是我便笃定这副最后被采用的作品也一定会受到正面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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