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父母终究没有再问我什么。我有些失望。其实这也不意外。——今夜父母的房间里没有传来讨论的声音。我又上网查了一遍医院的消息,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安。也就是临近处决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想法,既在恐惧会遭受明面上的歧视,又在期盼着有谁会来主动拯救我。我当然不属于那值得被拯救的人,可“虫”如此特殊,总有些研究价值吧。例行打开通讯软件的时候,我收到了朋友发的消息,大约是在问我怎么突然就销声匿迹的,是不是现实生活出了什么问题。我本来没有什么回信的想法,毕竟“眼”在被寄生的时候,我就倒了诸多苦水,然而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她也只是认为我压力太大,精神上出了点问题,左右都是推荐心理医生的。如此说来有些矫情,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性别不同,但是喜好性格都极为相近,算那种志趣相投的知交好友,我对她总是有些超乎常人的期待。如若说,我曾经想过,至少谁可能会信我的话,“谁”指的必然就是她了。当然,现实已经告诉了我。我天真愚蠢得可以,然而做梦也要有限度的。 检查4我敷衍地回复了她的消息。“没事就好。”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回信。任何故意的举动,都没有衍生出我所希望的“超常”。——第二天,我们赶早到了医院。虽说是赶早,但我已经没有那种迫切期望得到想要结果的心态了。倒是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看着比我还紧张。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很少来医院的缘故。母亲和父亲都是那种对疾病十分忌讳的人,“病”在他们眼里已经脱离了“自然”的标签,仅局限在了“异常”的范围之中,并加上了一个特殊的限定,“人为”。是人为导致的异常之事,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才会出现,用道德人情来强迫其他人损害自己利益的行为。他们是连生病都会有负罪感的人。昨夜的沉默持续到了今天早上,我忍不住猜测这种宛如冷战的死寂会延续到什么地方,“舌”活跃的时候试探地说了几句,内容无外乎让他们待在家里,我一个人去做检查。母亲冷漠地拒绝了它,让它有些怏怏不乐。我倒因此而快活了几分。
刚刚踏入医院大门,他们就从麻木的状态中醒了过来,父亲的头上布了一层薄汗,母亲的喉咙颤抖了几下,咽了口唾沫,两个人好似如梦初醒——这表情系看来又可能只是从一个噩梦走进另外一个噩梦中。他们没给我一个多余的眼神,就像在路上那样。以至于我连一个对视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惶急不安,就像我不明白他们那奇怪的道德感一样。可即便如此,我也想尝试着说几句安慰的话。毕竟这种神情在母亲和父亲身上是难得一见的。“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结果应该会和上次一样。”父亲脸部微涨,他一抬头我就知道他想瞪我,可惜他的目光刚刚上移,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怪物那般,猛地缩了回去。母亲的表情有些扭曲:“我们都希望你没病。”她的表情让我有种愿望成真的感觉,“检查结果一定会如您所愿。”我轻快地走到她近前,这样正在回避的她就能看到我的全貌了,如果我去挽她的手臂,或许就能将那种心情更完整的传达给她。然而母亲没有等待我的意思,她径直拉起父亲的袖子,近乎逃跑般的连步走进了医院。“舌”大概能够解决这种问题,可惜一到医院,它就老实了起来。它这种在未知面前心虚的行为,让我在产生了一种想要整日待在医院或者研究所之类的地方的想法。也仅仅只有一瞬。天知道为什么我比这些“虫”还要有信心,能够笃定它们不会在没有恶意的现代科学下面暴露出原型。——我曾经是那么盼望有谁能够发现它们。可真的被发现之后,又能做什么呢?——我将ct和血尿常规的检查结果交给了医生,如无意外——也确实没有任何意外。一切正常。负责我的医生甚至十分促狭地说道:“我瞧你那么瘦弱,还以为至少会有低血糖什么的病,没想到检查结果比大多数人还好。”“舌”因为这夸奖得意洋洋,一反先前地没精打采,故作谦虚地和医生寒暄了起来。母亲和父亲站在我身后,他们怪异的视线仿佛能将我刺穿,“耳”颇为恶意地将他们的心跳声“节选”了出来,配着从医院人海里精心挑选的哭笑声,将之一并传递给了我。我也不知道我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什么,我的心里面既没有恐惧,也没有什么愤怒,便是绝望和失落都少得可怜。假如一定要给现在的我写一句心里想法,大概是:它们张扬得有些过分了。怀着某种恶意,我在“舌”表演疲劳后,像医生提出了新的检查申请。医生有些意外,他抬头瞅了两眼跟在我身后的父母,说道:“你身体素质挺好的,也没什么病,没必要花这种冤枉钱去做那些多余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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