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皎月是力竭昏迷过去的。不过她倒不怎么担心,要是撑过去自然就醒了,撑不过去就去下个世界。她很放心地闭了眼,醒来之后,就看见了守在床畔的顾易。说实话,对方这会儿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怎么正常。卢皎月和那双似乎因为环境光太暗了而显得空洞洞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夫君”顾易这才像是被惊醒一样猝然回神。他没有回答,而是试探性地轻轻拥了过来。他抱得很轻,好像怕稍微重一点就伤到人,但是又尽可能地贴了过来,仿佛在用肢体接触确认存在。卢皎月察觉到,顾易在发抖。很细微又很轻的颤抖。卢皎月怔了一下,手臂环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未来的顾易会对女主那么执着了,那是他最美好的少年时光里、唯一留存下来的人了。他像是活在过去,也想要回到过去。念旧又重情。他活在这世上确实需要一点理由,比如说家人、比如说孩子卢皎月定了一下神,确定顾易缓过来点,不由轻声问“孩子呢”她应该是听到哭声才晕过去的。顾易被问得表情发懵。卢皎月确定,自己从那张脸上看见了一瞬间非常真切的迷惑,大概可以翻译为什么孩子谁的孩子。完全忘记了。卢皎月“”果然,无论表现得多么沉稳、靠谱,在顾易这个年纪,想当好一个父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好在顾易还是有点父亲的自觉的,他虽然不太想要走开,但还是去吩咐了人。没多一会儿,奶娘就把孩子抱了过来了。刚出生的小孩子皱巴巴的并不可爱,这孩子又没有什么天命之子的加成,看起来和普通的新生儿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卢皎月注视了一会儿,还是神情温柔了下去她的孩子啊。顾易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能把视线从那张苍白虚弱、仿佛稍微错开点目光就会消失的面庞上移开。刚才那出去叫人的那须臾光景,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冰凉下去。对方一消失在视野中,恐惧就控制不住地席卷而来。但这会儿,看着月娘在奶娘的指点下,生疏地调整着抱孩子的姿势,他的情绪总算缓了缓,心底涌出的一点点暖流冲散了肢体上的冰凉僵硬,表情也柔软起来。他轻呼了口气上前,“我来吧,月娘你好好歇息。”景平二十三年,北邺再度南下,连夺永阳、定野二镇,直逼金陵而来。陈帝命顾易总督诸军,领兵抗之。五年的时间能让人改变多少当刀锋滑过敌军的脖颈,鲜血涌出、温热的血液溅到身上、锈气盈满鼻腔,顾易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感觉。当一件事太过习以为常,是很难对它产生任何特别的感知的。反倒是金陵城的一切,现在回忆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将军抓到了”前方传来一阵欢呼的动静,顾易甩了甩刀锋上的血,回刀入鞘,驱马向着动静传来的方向赶去。地上躺着一个被绊马索套住、身上五花大绑,格外狼狈的人。是北邺大将,薄奚信。也是顾易这会儿带兵搜山的目标人物。和周遭的欢呼欣悦的气氛截然相反的,薄奚信嘴被堵了、都不影响他用表情表示自己的骂骂咧咧。他决定收回前言,关于他五年前那句姓顾的打不出这么恶心人的仗。虽然风格不太一样,但是顾二的用兵同样恶心人。又稳又缠,但凡被他寻了一点点空隙,就跟黏上似的甩不掉,非得把人磨得半点脾气都没有。顾易看了两眼,确认了身份,很干脆地吩咐,“把人带上,收兵回去。”主将被抓住了,剩下的亲兵成不了气候,犯不着浪费人力去搜山。薄奚信眼睁睁地看着南陈军从那边小道上推了辆囚车来。囚车薄奚信觉得自己从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什么意思这是觉得他一定会被抓还是活捉顾易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很单纯地以备万一,把可能用得上的都带上了。因为并没有任何故意羞辱的意思,他也就没料到,自己走过的时候,本来已经被缚的薄奚信突然暴起。顾易反应很快地抬手格挡,腿从下盘狠狠一扫,一道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的声音,薄奚信跪倒在原地。顾易身旁的亲卫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此起彼伏的拔刀声在这条小路上响起。薄奚信却没什么惧色,他往侧面呸了好几下,总算把堵着嘴的破布吐出来了,开口就是挑衅,“姓顾的,你有本事在这儿杀了我不然有你好看”旁边的亲卫七手八脚地把人摁住,有几个脾气急的已经把刀架了上去。顾易倒是没什么反应,还抬了抬手,示意那几个人把刀收起来。活捉的俘虏和战死的敌将价值是不一样的。薄奚氏是北邺大族,薄奚信又是族中的中流砥柱,有他在手,就是朝廷和北邺的谈判筹码。将军自战场而出,但顾易其实没那么喜欢打仗。如果可以的话,他连这个将军都不想当。他更喜欢和月娘、和青奴一起,过安稳宁静的日子。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要领兵在外。顾易略微晃了一下神,那边薄奚信已经连顾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上了,还真的是一心求死的态度。
顾易听得拧起了眉。战场上的挑衅和骂战稀松平常,他倒不至于为此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到底还是不愿意听。他矮身把地上那块破布捡起来,想给人把嘴堵上。薄奚信的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在顾易凑近的那一瞬,他用气音轻问了句,“你知道你父兄是怎么死的吗”顾易动作一顿。下一秒,他把那块布整个塞了进去,面无表情地卸了薄奚信的下巴。用不着别人提醒。他亲眼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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