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那么多圣贤书,来日如何有脸面去地府见母亲?
他握紧着手里的虎符,仇恨的光芒像火苗般,一簇簇地往外冒。
杨燮救他,不过是因为他手里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如果没有,杨燮昨夜一定不会出现,就是出现,也肯定是为了灭他的口,这点他早料到了。而昨夜他原可以不杀他的母亲,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断他的念想,逼着他不得不彻底倒向他们,这些他都明白。
仇,自然是要报的。但怎么报才是对的?
闷坐一夜后的复仇之念,在现实之下又有了转变。
他再次看着手里的虎符,摩挲几下后收回了怀中。
“洪福。”
窗外静候的洪福闻声直起腰背,推门入内:“常爷。”
“我想见公子。”
洪福略顿,看他一眼后垂首道:“是。”
常贺更了身衣裳,又洗了把脸,跟随洪福到了后花园。
杨燮坐在花园凉亭里,面前桌上是一堆让人看不懂的簧片与锁壳。四面湿漉漉的地上,到处都是落叶残红,雨不知几时停的,总归是天亮前,但暴雨的痕迹还在,没那么快消去的。
杨燮脸上的不悦也是,蹙着的双眉下他的目光没有温度,手上的工具,亮珵珵的像把凶器。
常贺一直觉得奇怪,这个出身非凡的人,为什么会制锁?而且看起来技艺还不一般,因为他连天牢的机括都能破解。天牢的机括是苏家做的,除了苏家人,当今天下还没有哪家能有这样的本事。一直居住在京外,按理说从未曾接触过苏家的杨燮,显然就更不应该学会这本事了。
“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说话?”杨燮的语声慢吞吞的,侧目而视的神态透着警惕。
“我昨夜整晚未睡。”常贺声音嘶哑,有力地佐证了说辞。
杨燮睨他:“如何?”
常贺垂首:“我想给家母报仇。”
杨燮眯眼:“寻我?”
“不,”常贺缓缓地吁气,“是苏家和韩家。”
杨燮望着他,不做声。
“我虽也怪你把家母推了出去,但归根结底,是苏韩两家把常家,准确地说是把家母与舍弟舍妹当成了诱饵,这才造就了恶果。若不是他们如此,家母不会有机会让你推向剑刃。
“实不相瞒,我昨夜回去后,前半夜在怨恨你,但后半夜却已冷静下来。你说的对,到了这地步,你我该共进退。复仇也好,共举大事也好,前提都得是能保住自身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苏绶和韩陌能给我们挖一个陷阱,就能挖第二个,第三个,此时我纠结这些,实为不智。”
一旁的洪福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杨燮。
杨燮面如平湖,目光未动,约有三息,他方扬起唇角:“看来,这一整夜果然是未睡。”
常贺抬头:“昨夜里,得罪了。”
杨燮低笑:“你能想透彻这些道理,我便是再受你几句痛骂也值。谁无生身父母?你的心情,我其实再理解不过。倘若你昨夜对我无怨无恨,我反倒要觉得奇怪了。你是有血有肉的真性情男儿,经此一事,定然也会沉稳不少。”
常贺点头,凝望着亭下残红:“我如今对苏韩两家恨之入骨,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杨燮道:“如今风口浪尖上,暂不宜动,等这阵过去再说。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等养精蓄锐好了,再详谈往后。”
常贺坐片刻,起身道:“那我等你消息。”
杨燮也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有件事压在心底很久了
鸿福把常贺送回房里,张罗了茶饭,又吩咐人侍候他歇下,随后回到花园。
杨燮还在原处坐着,面前的铜锁已经装成了一半。
洪福走近前:“常爷这番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杨燮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洪福沉吟:“小的愚钝,竟未能分辨。”
杨燮把手上反覆插也插不进去的一根簧片放下,说道:“他能说出这番话,足见他的确有这么想过。至于他是不是真的选择了接受现实,那得看他到底是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先生昨夜主张之事,我正好还在犹豫之中,且看看他究竟如何抉择也罢。”
“可是苏韩两家已掌握了一部分主动,眼下静观其变,还来得及吗?”
听到此处,杨燮凝眉看他一眼,略默道:“那就想个法子,迫使他表现表现。”
洪福与他眼神交汇,随后即颌首举步退下去。
……
经过几日的歇息调整,阿吉终于恢复如常,看着她如同从前般淡定的小脸,苏婼却时常地感觉到心疼。
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还是个体力与耐力都不如男子的女孩子,经历过这样的生死之劫,她能这么快地恢复过来,可想而知过去这几年她遭受过多少的打击与锤炼。如果她仍存有对周夫人的怨恨,苏婼觉得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包括周夫人自己私下都与她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