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武功已经脱离了寻常匠气,开始向宗匠的层面过渡了。
世上练武之人,一开始只会照本宣科,学练招式、内功,等到能根据不同情况,从所学招式里选出最精妙的一招,不需要依据次序来应战,就已经算是登堂入室。
但这个时候,依旧远远没有能够脱离“寻常匠气”的范畴。
就好像一个人出招攻击对手,被对方挡住,下一招就会寻找对方哪里出现破绽,再朝那边出手,依旧停留在一个固定的思路里面,作战的过程看似连贯,实则却是断断续续的。
超过了这个层面的人,就是懂得了引导破绽,从天衣无缝之中引导出全新的局势。
不是靠蛮力去硬生生打出缺口,而是用一种出神入化、几乎不依靠思考的战法,把敌我双方当成一个整体,使其变数自生、生机自灭。
面对这种人,哪怕是你的功力,招式,毅力,都完全不逊色于对方,也会因为不够“流畅”,迷茫错愕间被对方打死。
之前韩文公种种表演时,关洛阳几乎没有说话,但战斗一旦展开,就算他依旧没有说话,也已经成为没有谁可以忽略的一处。
因为这一下细微颤栗,卜算子心中退意顿生。
他还注意到了孟王侯那边的情况。
孟王侯距离那远处的韩文公,已经不足一丈。
魔教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当年身为一个魔教长老的孟王侯,虽然也有不低的地位,不少的享受,但从普通弟子成长到长老的过程里,所受过的劫难也绝不算少。
可以说,魔教有好些规矩,好些会让孟王侯产生联想的事物、场所,都是他恨不得自己去毁掉的东西。
所以要不是被上面的人指派出来,他这些年,并没有太积极想要去报仇的意思,他对韩文公自然是很敌视,却也没觉得自己会对他有多不共戴天的仇恨。
但这只是他以为的。
等他真正看见了韩文公,看见那个糟老头子,用拙劣的演技表演着那种夸张的激将,他在暗笑滑稽的同时,心情却已经莫名的变了。
心似浮尘万变之间,孟王侯才正视起了一件事。
不管是叫孟王侯还是孟修扬,他这个人,人生前三十多年都是在魔教里度过的。
而他的前半生,他的三十多年人生所能够依托的现实基础,已经被摧毁了,不存在了。
今天韩文公这种表演,落在知情者眼里,自然只是滑稽拙劣,但如果有朝一日,他在大街上随便指着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太婆,笑称,那就是当年的魔教长老孟修扬的模样。
会有人信吗?
会有人不信吗?
现实事物里又有什么存在,可以反驳他这样的说法呢?
“老东西……”
哗啦!!!
河水炸响,涛浪飞跃,跳出一头肩高比成人还高出许多的流水狂狮,越过韩文公,扑噬而下。
孟王侯不闪不避,用自己的身体把这头巨狮劈成了两半。
他心里好像空了一大块,又好像整个胸腔都在膨胀生焰,情不自禁的发出炽怒的一掌。
“死来!!!”
乌光一闪,一杆铁枪当面扎来,怒卷的枪缨如同黑龙的鬃毛。
孟王侯一掌力劈,功力极致汇聚的手掌,无视这一枪足以洞穿城墙的锋芒,最尖锐却也最纤细的枪尖,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化为飞灰,枪头像开花一样炸裂开来,直到混铸一体、束以玄金的枪杆处,才略微一顿。
所有白缨,化作飘飞的火星。
劲力传开,旁边河水中炸起一道水柱,韩文公脚下草地土石炸裂式的下陷滑退,手里枪杆已弯起到危险的弧度,眼神惊险微笑。
水中有两道迅影从他背后窜起,一棍在左,一刀在右,袭向孟王侯。
劝尔一杯酒
一流高手练气成钢,举手投足之间,真气喷涌随行,就算孤身面对万箭齐发,铁骑冲撞,也可以毫发无损,只要真气不散,他们的躯体,甚至比天外坠落的陨铁还要坚硬。
但是在跟境界相差仿佛的对手交锋之时,很少会有人选择空手去硬接对方的兵器,更多的都会选择以灵巧的招式来封锁、荡开兵刃。
因为境界相同的对手之间,真气内力的强弱是很难拉开一个固定差距的,一些特殊招式的运用,情绪的波动,都会使看似已经出尽全力的真气又有短暂的增长。
你拿空手接敌人兵器,也许第一招的时候,内力胜过对方一分,成功将对方打退,但第二招的时候,你仓促发力,对方施展绝招,就有可能将内力反压胜你一分。
那个时候,肌肤与兵刃直接接触,连一点应变的时间都没有,就会被顺势切开血肉、砸断骨骼,让你失去翻盘的机会。
但是今天的孟王侯并没有思考这些事情。
他右手还压着韩文公的枪杆,眼见棍刀来袭,左手一探就擒住竹棍,右脚一抬,直接踢中刀锋。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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