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真晒,林寻笛挤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无力地责怪八月末傍晚的阳光。那个吻好像太滚烫,烙在耳垂,一回想起就发烧。顺着那个吻,林寻笛又看到了当时赵依的双眼,那是凝聚了她多少勇气才得到的,坚定以至坚硬的眼神。依依,依依。拥挤的公交车上,同校学生之间的交谈声叽叽喳喳。林寻笛低低的声音被淹没,只听见心跳声轰鸣。
赵依坐在回家的车上,考完试后回家,无一例外先迎来的就是父亲语重心长的教导。先是“别太难过”“扬长补短”“查漏补缺”“重要阶段”“端正学习态度”,然后是“父母年老”“唯一希望”“各有难处”“家家不易”。听了快三年,每次都差不多是这些话,赵依每次都能被刺痛。又有点想哭了,可是这次不会有人适时地递上纸巾——也只有那一次,有人给她递上纸巾。所以绝对不能哭,连语气不正常也尽量不要被发现。否则训诫方向就会转到“没有alpha气质”“不成熟”“烂泥扶不上墙”,父亲的语气也会逐渐加重,最后教导就要变成斥责。
曾经的训斥并没有错,赵依咬咬嘴唇,再次确认这个事实:她就是软弱,没有毅力,幼稚,没有“一个alpha应该有的样子”——不然,怎么会如此努力补习了数学,而丝毫不见起色呢?真抱歉。
脑海中的画面开始褪色,晚自习的指导、同行时的安慰、不久前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全部变褪色,变成黑白,模糊不清。
林寻笛回到空荡荡的家,父亲发来消息:今晚有酒局,不回家吃饭了。天色一点一点变暗,宽敞的房子里,一切都变得模糊。天真的黑了,依依,但好在还能看清东西。只有一个人,林寻笛不担心自己的话被听见,当然,也没有人回应。她耸耸肩,去准备一个人的晚餐,嘴里还哼着下午那首曲子的旋律。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或许就是这样:自己小心翼翼掩饰地靠近她,却发现她对自己的感情更加浓烈,就像……自己对她秘密的情感得到了回报。
林寻笛把之前拍到的晚霞发给赵:“真的好好看!”赵依没有手机,当时没办法拍下来,她会觉得有点可惜吗?
回到家里,赵依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就像什么也没发生。饭桌上,妈妈也问起月考的事,犹豫片刻,如实告诉了她。果不其然,又是忧愁的面容。“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呢……”妈妈满脸担心,“早知道不要选理科了,数学这么难。”“她自己选的,现在也改不了了。”父亲的话和他的声音一样冷硬。赵依往嘴里扒饭,不敢说话。
“嗯?你自己说说看?”中年alpha的筷子轻轻指向赵依,“你要自己找出解决办法啊,这个样子高考可考不到好大学。”看着她,好像在等她发言。
怕什么来什么。可不可以不要把那副小领导做派带到家里来……赵依真的很想抱怨。慢慢地嚼,把不满和饭菜一起咽下去:“我……我现在在学校里空余时间都在写数学。”真的会是这样,不过要等这周回学校以后才开始。
“嗯。”父亲点头,“不能光做题,要总结方法,开拓思路,寻找技巧,明白吗?”赵依突然感觉自己像是父亲的下属,如果在聊天软件上,她一定会回复“收到”。
林寻笛不知道要如何回报那个吻和那个眼神。于是她又来到了琴房,坐在钢琴前,弹出来的旋律并不流畅。上了高中就很少好好练琴了……她有点后悔,要是一直坚持练琴,现在应该就能很顺畅地弹出这段了吧。——把赵依约出来,怎么样?林寻笛点开聊天软件里和赵依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晚饭时自己给她发的照片。
“依依周末有空吗?我想和你一起出来逛逛。”这句话留在输入框里,直到睡前,躺在床上的林寻笛看着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还是没发出去。
当赵依第二天登上聊天软件,看到林寻笛的留言时,才发觉那只是昨天傍晚的事。自己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对那件事的回忆已经变得破损不完整。
“嗯嗯真的非常好看啊!”赵依打字,解释为什么迟迟不回复,“抱歉,昨天没上电脑。”
“没事没事!”
“依依周末有空吗?我想和你一起出来逛逛。”
深呼吸,赵依试图抑制加快的心跳。“我还是不去了吧”退格删掉,“什么时候呢”删掉,“好”再删掉,赵依心里莫名泛起苦涩。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林寻笛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自己越来越不敢面对她。
“我去问问家里人”想来想去,只回复了这一句,赵依自嘲地笑。
于是此刻她们坐在街边的奶茶店吹着空调,南方八月末的阳光依旧毒辣,没逛多久,两人额头上都有了层薄汗。
赵依用吸管搅动面前的柠檬茶,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声音告诉她不应该来,地上的沙砾就不该觊觎天上的星星。但她还是来了,和林寻笛一起走在湿热的街上。她想打破沉默,但总觉得无法开口,心底的苦涩上泛,填满胸口,堵塞喉咙。林寻笛用手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她。看得赵依不敢和她对视,再这么看下去,自己肯定会脸红,赵依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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