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里不便弯腰,于是在旁站着, 单手拎着两把笤帚。
“还有我的衣服。”季明里看着安玉勾下的背影, 黑发散落下去, 露出白皙的脖颈,“我的衣服也该洗了。”
安玉动作一顿, 抬起头来。
季明里和他对视,不知怎的,竟有片刻的心虚, 想来是他很少使唤人的缘故,小鱼来这帮忙也是在他受伤后, 他受伤前向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可他现在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里,季明里又理直气壮了几分:“之前这些活是小鱼在干, 以后都交给你了。”
“好。”安玉慢吞吞地回了一下,“你换下来的衣服呢?”
“在屋里。”
“今儿好晚了,我明儿再洗行吗?”
“行。”季明里说, “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小鱼。”
“嗯。”
见安玉未表现出过多的排斥, 季明里若有似无地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又有些唾弃自己。
怕什么?
把安玉当成小鱼使唤不就行了?
然而也就想想,安玉和小鱼终归不同,虽然安玉和尹山关系匪浅,但也是尹山手下的一个受害者,他把对尹山的仇恨转移到安玉身上的做法和尹山有何不同?
可话说回来,安玉和尹山的夫妻关系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季明里被如此矛盾的心理左拉右扯,在两种观念之间反复横跳。
想到后面,困意袭来,他歪着脑袋沉沉睡去。
季明里的睡眠状态一向很好,几乎每宿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但自受伤后,他经常半夜被脚伤痛醒,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他的意识并未完全醒来,仿佛浸在一片湖里,沉沉浮浮,时梦时醒。
他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隐约间看到一道人影坐在床边。
为了方便起夜,他床头的蜡烛从未熄过,空气缓慢流动,烛火轻微地晃,光线映在那人脸上。
可惜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季明里只知道那人皮肤雪白,有一头乌黑的长发。
那人将手覆于他的脚上,手指捏他的脚,力道不小,几次下来,疼得他脑门上冒了一层虚汗。
他想坐起来,可身体上宛若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手脚都被束缚,他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承受着脚上蚀骨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缓和,他受伤的脚被一股水流般温和的暖意包裹。
与此同时,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安玉?!
季明里心头巨震,只觉安玉的名字像两块有棱有角的石头,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眼睁睁看着安玉低头,脸上全然不见了白日的瑟缩和胆怯,他面无表情地和季明里对视,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可黑眸望不见底。
很快,安玉那只从脚上爬上来的手指在季明里脸上游走。
该如何形容安玉的眼神呢?
直勾勾、赤裸裸、像是正在追捕猎物的猎人。
季明里讨厌那种眼神,这让他有了危机,有种自己成了瓮中之鳖的糟糕感觉。
最后,安玉冰凉的唇贴到了季明里的嘴唇上。
季明里猛地睁眼。
呼吸还没喘匀,他从床上弹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快得仿佛在耳边打鼓。
“怦怦——”
“咚咚——”
和心跳一同响的是敲门声。
敲门声持续半天,凝聚在思绪上的浓雾慢慢散开,季明里抹了把头上的汗,发现天已亮了,黄灿灿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到屋里的地上,细尘在空气中飞舞。
看来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季明里顾不得回忆那个荒诞的梦,拿起手杖下床开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受伤的脚踩在地上似乎没昨天那般疼了。
打开屋门,外面站着端了盆水的安玉。
“时候不早了,收拾一下出发吧。”安玉说,“今儿还有很多事要做。”
季明里侧身让人进去。
安玉把盆子放到木架子上,这才两天,他已能熟门熟路地拿过季明里的帕子放进盆里。
看着帕子打湿了水,身后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安玉扭头。
只见季明里表情呆滞,目光怔怔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安玉抬手摸到自己的脸,“我脸上的东西吗?”
季明里蓦地回神,表情因失态而略显仓皇,他撇开目光走到木架之前,一边捞水里的帕子一边说:“昨晚睡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安玉实话实说,“我认床。”
季明里哦了一声:“睡久就习惯了。”
安玉说:“希望吧。”
话题结束,安玉回屋去了。
季明里一边洗脸一边整理零碎的记忆。
昨晚的梦说虚幻也虚幻、说真实也真实,虚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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