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带着学生来到门诊的时候,他看起来状况很糟,刚开始是长时间的发呆,接着念念有词,转眼间就暴怒,攥紧拳头揉烂一张纸,咬着牙用力拧碎。
他是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高中生,中等身材,清瘦,脸也不像是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他的五官棱角分明,脸颊甚至微微凹陷,更显忧郁。凌游放慢了语速,从他手里轻柔却坚定地把纸拿出来,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没事了,说放松,说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不会有人评价什么,你放心。
男生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却依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把他带到沙发上坐着,凌游说:“我知道你脑子里现在很乱,你先暂停一下,听我说。”
男孩只轻微抬了抬眼皮。
“你想象一下,从小到大住过的地方,有没有一个地方是你最喜欢的?比如爷爷奶奶家,比如自己的房间,又或者是旅行时住过的一间酒店,都可以。”
见他点头,凌游又说:“好,你现在就在那里。现在的温度是24度,不冷也不热,有一点点微风,带来了公园里草木的味道,你觉得舒适。门已经关起来了,你有钥匙,而且只有你有钥匙,你是安全的,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任何人都进不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在凌游描绘安全岛的过程中,男孩的肩膀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垂了下来,他侧着头,怯怯地看了凌游一眼。
“我真的后悔了,我错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他终于开口了。
男孩刚刚开始倾诉自己的心情,凌游便感觉到头痛,紧接着是蝉鸣,他慌忙起身,说:“不好意思啊,你先稍等一下,有点急事,我请主任过来继续跟你聊。”
他的耳朵在走出诊室的那一刻,又失去了应有的功能。他敲开隔壁的门,什么话都没说,走到蓝霆面前,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今天的凌游没戴眼镜,蓝霆看见了一双空洞的眼,像是玻璃碎掉了的窗户,他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冰凉,凉到差点打了个寒战。
他点了点头,把学生带到自己的诊室,说:“不好意思啊,我是凌医生的上级医生,他突然有点事要去处理。”
凌游一个人呆坐在诊室,他不能叫号,干脆关了电脑。这是第一次在看诊的过程中听不见,同时也预示着,即使目前正在积极治疗,他也可能没办法正常工作了。
恐惧感再一次袭来,他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个医生,精神科医生听不见病人说什么,还怎么做医生?
这天下午,凌游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大门,感觉阳光太过刺眼,他买了张票躲进只有零星几个人的电影院。故事发生在40≈lt;a href=&ot; tart=&ot;_bnk&ot;≈gt;年代的上海,和现在的时间隔得有点远,他感觉自己和大荧幕也有很远的距离,像是站在山顶看荒原。
临近结束,凌游才意识到这部电影是黑白的,他环顾四周,自己和别人和这个世界,都是黑白的。
成长专家5
这天下班,凌游匆匆赶回宿舍,小剂量的服药让他困倦,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他走得很急,仿佛路上即将要下起一阵雨或是在躲避什么不幸的事落在他头上。
不知道是药物还是病情的影响,他最近睡也睡不踏实,总做奇怪的梦,比如现在,梦里有人跑来跟他搏斗,他却毫无招架之力,被一记闷棍击中头,身体猛然间抽动扭曲,在醒来的瞬间感受到头的剧痛,感受到身体甚至床都在轻微颤抖。
睁开眼,他看见一双圆眼睛盯着他,和胖大海对视的这一两分钟,凌游心头的恐惧一点一点稀释。
胖大海见他醒了,专心舔他的手。
“吓着你了?”他问。
说完又愣住。这是第一次从绝对安静中醒来,感觉似乎比渐渐听不到要更容易接受一些,没那么恐惧了,又或者,他已经适应了这种恐惧。
此时是晚上八点半,这时间很尴尬,没办法接着睡到第二天,也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杨亚桐离开之后,凌游的饥饿感居然消失了,吃也能吃得下,不吃也察觉不到饿,他给胖大海倒了小半碗狗粮,拿出手机点开了语音备忘录。
他不确定自己能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只能尝试着说:
“桐桐,最近几天,听不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那天蓝主任问我,第一次出现听不到的状况是什么时候,我仔细想了想,居然是那天和你一起喝了酒去酒店。很讽刺吧,我以为是爱上一个人带来的震撼,实情是我病了。
之后出现过几次,我都以为是累了耳鸣,第一次长时间的听不见,意识到出了问题时,我吓出一身冷汗。毫不夸张,背是湿的,手心里也是汗,还有一条水线顺着耳朵后面流进胸口。但现在,呵,好像没什么感觉了,听不到就听不到,算了。
录这一段音,我想试试看,这样说话,会不会听起来很奇怪。
现在的我看上去,应该还挺正常,情绪波动容易伪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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